“你也想拜我为师吗？”
人群中犹豫不决的人正是张若虚，还不等他真正下定决心，江晟的声音就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发现江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对这个号称“孤篇盖全唐”的神秘诗人，江晟一直保持了极大的兴趣，因此他一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江晟就注意到了。
“我……”张若虚吞吞吐吐，隽秀的脸上，露出了扭捏的神色。
他之所以犹豫，倒不是在意江晟年纪比自己还小，以他的心胸，自然深知就凭一首《将进酒》，江晟当他的老师也是绰绰有余了，他真正顾虑的，其实还是自己的自卑，毕竟他混迹半生，也没什么名气，年龄大，背景小，很怕贸然开口会被江晟一口回绝。
毕竟裴耀卿拜师的艰难，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在这种矛盾的心绪下，他仿佛变成了哑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涨红着一张脸，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是不是想拜我为师？”江晟淡淡一笑，又问了一遍。
这话问得委实有些失礼，但却正好解了张若虚的窘境。
他连连点头，一个劲地“嗯嗯”，多余的话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那你站在旁边等一下。”
江晟笑道，“你虽年长，但入门却后，而且胆小如鼠，还要为师亲口询问，所以拜师之礼，且待我给你两个师兄发了见面礼再说，至于你就没份了，家有家法，赏罚分明还是必要的，以后记得胆子大点。”
“学生知错，不敢奢求见面礼。”张若虚躬身下拜，终于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等也不敢收江师之礼！”贺知章和裴耀卿也连忙说道。
特别是贺知章，他拜师的时候，可是连束脩之礼都没准备一份，又哪里好意思再收江晟的见面礼呢？他是不拘礼法，又不是脸皮厚。
“不收就是违背师命。”江晟瞥了两人一眼，一句话就把他们堵得面红耳赤。
“学生不敢。”
“如此最好。”
江晟微微颔首，取过鸦九剑，递到裴耀卿面前，道，“你们也知道，为师身无长物，这柄鸦九剑，算是唯一的宝贝了，既然今天没送出去，那就是与我有缘，以后也不送了，就留在我们这一脉，算是师门的传承信物，焕之你是我门下大弟子，顶门大师兄，又是将相世家，以后上战场的机会也多，这柄鸦九剑就交给你防身了。”
“啊？”裴耀卿闻言大吃一惊。
他很想说“我不想打仗，就想好好写诗”，但江晟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已经扭头看向贺知章，他无可奈何，也只能先苦着脸拜谢一番，把鸦九剑暂且收了下来。
“季真。”
搞定了裴耀卿，江晟又扭头看着贺知章，露出了沉思之色。
“啊，学生在。”贺知章不懂他为什么喊自己一声，又不说话了，却也不敢问，只好垂手站着。
又过了几息，江晟才突兀地说道：“你看这窗外的杨柳多美啊，不知你以前曾写过咏柳的诗句吗？”
长安街头多槐柳，被江晟这么一提醒，众人下意识看向门外摇曳生姿的垂柳，贺知章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恍惚了一下，才答道：“不曾写过。”
“那不妨写写看。”
江晟笑了，“你入我门中，我也不赠予你什么实在的宝物了，我也没有。不如就指点你一次，也好让你看看，拜我为师到底值是不值。”
“……”贺知章闻言，整个人都懵了。
你当我是你，说写啥就写啥，都不需要灵感的吗？
但江晟可不管这么多，也不理他是什么反应，直接就提点道：“你看这门外的柳树整体像什么？每一根柳条又像什么？树叶又像什么？现在是几月份，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景观？”
“？？？”
等他说完，现场懵的可就不止贺知章一个人，所有听到他的“指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这算哪门子指点？
如果不是江晟才刚刚写出《将进酒》这样的绝世名篇，让大家知道他不是一个信口胡诌的人的话，恐怕人群中不少人已经要窃笑出声了。
但说也奇怪，听完这几句话，贺知章的神情居然真的神奇地沉静了下来，他看着门外摇曳的垂柳，似乎陷入了一种入定般的状态？
“不会？真的成？”看到这一幕，每个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唯有江晟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成了！”
贺知章人生写诗的最高成就，大概就是《咏柳》和《回乡偶书》了，不过后者是晚年之作，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怎么引导都写不出来，但《咏柳》就不同了，这首诗清新活泼，正适合年轻人的心境，而且他刚也问过，贺知章还没将其作出，这就大有可为了啊！
这不，他只是试着引导了一下，贺知章果然就沉浸到那种氛围中去了，看来《咏柳》提前问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果然，贺知章的沉思只持续了片刻，就猛地一震，眼中光辉炯炯有神，然后就听他缓缓开口吟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四月春风似剪刀。”
因为写诗的季节不同，他这首《咏柳》和原版在时间上略有变化，从“二月”变成了“四月”，但这丝毫不影响围观者受到震撼！
“！！！”
“明师，这是真正的明师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
随口点拨几句，就能让一个明显不在状态的人写出这种高明的诗句来！
什么是点石成金？
这特么就是点石成金啊！
好，贺知章也不算什么顽石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首《咏柳》，绝对要比他往日的作品，更高出一个档次啊！
“江师，您也收我为徒！”
“我也想拜在您门下！”
“晚辈对您可是钦佩很久了！”
……
亲眼见证了江晟的神奇之后，不少文人终于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矜持，踊跃地想要拜江晟为师。
之前没拜师，是怕拜了没用，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那还等什么呐？磕头兄弟们！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武周文坛的风气了。
武周和唐朝一脉相承，文人的地位也是相若，虽然肯定不如那些门荫入仕的官员高，但能写得一手好诗，也足以让人在温饱之外，获得荣耀和财富了，因此那些自认无力在官场往上攀爬的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可惜他们想拜，江晟却不想再收了。
今天能收一个贺知章，一个张若虚，再加裴耀卿这个添头，他已经很知足了。
在场的其他人，还没那个资格入他的法眼。
“别开玩笑了，你们这些家伙，可没有命中注定的绝句让我去引导啊，我要收了你们，脑袋还不炸掉？”
江晟在心里吐槽着，面上却是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婉拒道，“不好意思，今天到此为止，名额满了，不收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