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个人知道，就在整个长安都被江晟新一轮的狂言搅动到沸腾时，他自己却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一样，重新来到了东市，把未来工作的重心，放在了张家铁匠铺上。
“张兄，你跟我走。”
江晟进门的时候，张云鹤一家正在用朝食，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起后者就走，“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张云鹤是深知自己这位恩人性格的，连江晟都说“好东西”，那肯定不是凡物，当下他也不敢怠慢，把嘴一擦，就跟着江晟出了门。
“江郎要带我往何处去？”
出门之后，两人在东市上转了一圈，但张云鹤却是敏锐地发现，江晟停留过的地方，都是胡人开办的店铺，不由得好奇问道。
江晟神秘一笑，道：“到了，这里肯定有。”
张云鹤闻言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矗立着一栋二层的楼宇，门前牌匾上上书几个大字：百宝楼。
这里赫然是胡人在长安开办的最大的杂货铺子，其中充满了来自异国他乡的奇珍异宝，漫说西域诸国，便是更遥远的身毒、安息、大食乃至大秦的货物，这里也是应有尽有。
但这里的买卖有一个特色，就是纯粹的货卖识家，所有东西不分原材料还是成品、在原产地珍稀或是常见、昂贵或是廉价，都是一口价堆在一起售卖的，叫价还不算便宜，能不能淘到好东西，或是送上门被胡人当成肥羊宰，纯粹考验你自己的眼力和手气。
这地方张云鹤知道，但他从不敢来，他自问没这个眼力，更没有多余的财力。
但江晟不同啊，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多出一千年的知识积累，这个时代的人认不出的许多西方特产，但在他眼里，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谁也别想蒙骗到他，就算是卖东西的胡人本身，也未必有他懂得多。
两人进了百宝楼，就看见宽阔的大厅里摆满了木架子，木架上都陈列着五花八门的物品，在一些显眼之处，狡猾的胡商们还特地摆上了一些卖相不俗的货物，以吸引来往之人的眼球。
“江郎，你看，那是不是传说中的琉璃夜光杯？”张云鹤四下打量几眼，忽然激动起来，指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低呼道。
但江晟只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道：“别信，假的，不值几个钱，我都能做。”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眼就看透了制作这个杯子的真实材料，可不正是后世极为常见的玻璃吗？还是那种杂质极多的种类，一看制作工艺就不行。这东西出现于埃及，但大规模传入中国却是晚至清朝时候的事了，所以对武周的人来说，用它们来冒充夜光琉璃，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
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大了点，正好被围在“琉璃杯”旁品鉴的一行人听到。
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留着长须的老夫子，看样子应该是专门帮人鉴宝的帮闲。
他本来正在那里夸夸其谈，向雇主夸耀这个杯子的珍稀之处，陡然听见旁边冒出这么一句，顿时面子上挂不住了，喝叱道：“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胡吹大气，这夜光琉璃乃是天地奇珍，又岂是人力可为？还你都能做，你是老天爷吗？”
江晟也懒得跟他吵，直接对张云鹤招了招手：“衣服脱下来给我。”
“啊？”
“快点。”
在他的催促下，张云鹤只能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递给他。
江晟接过衣服，走上前往那货架上一搭，瞬间形成一个遮光的密闭幕布，他嘴上说道：“夜光琉璃确实是天然之物，在黑暗处会发出绿色或者蓝色的荧光，现在你们自己来看，这个杯子会不会发光。”
几人依次探头往衣服里看了一眼，等再钻出来的时候，面上都露出了了然之色。
那名帮闲老夫子的脸色，更是臊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红。
“哎，想不到老夫居然看走了眼，真是对不起东家了，老夫这就离去，所有佣金稍后也会如数奉还。”
身为靠鉴宝吃饭的帮闲，居然看走了眼，还被人当面戳穿，他只觉得无地自容，垂着头灰溜溜就要离开。
倒是江晟笑着帮他开脱：“老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眼光并不差，只不过制作此杯之物名为玻璃，在西方常见，却罕有传进中土，你看走眼也是正常。不过也幸好这不是真正的夜光琉璃杯，那玩意极为不祥，有妨主之嫌，你要是淘到了一个真正的夜光琉璃杯，才真是害了你的东家。”
听他这么说了，那帮闲老者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向他感激地行了一礼。
他的东家是一个未语先笑的富态胖子，一身锦袍，闻言不由请教道：“郎君的学识真是渊博，不知这夜光琉璃杯又为何不祥呢？”
这个年代的所谓“夜光琉璃”，其实大多是某种放射性矿物，也只有这种东西，才会在昏暗处自主发光，试想，把这种危险品放在身边，得癌症死掉那是迟早的事情，那不是不祥是什么。
不过这其中的原理，江晟却是不好与众人明言，毕竟那样的话，他就得从放射性和辐射讲起，实在是长篇大论，对面的人还不一定听得懂，所以他想了想之后，只是淡淡笑道：“你们就将其当作是神物有灵，使用的人如果德行不够，就会反受其害！”
“大胆！”他的话才刚说完，胖子的随从就怒道，“你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就敢说什么德行不够……”
江晟也不在意，耸耸肩：“那祝你们找到一个真正的夜光琉璃杯咯。”
“诶，住口。”
胖子连忙喝止了随从的冒犯，笑眯眯地对江晟道，“这位郎君见识不凡，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在下自知德行不够，真正的夜光琉璃就不奢望了，不过这个……呃。”
“玻璃杯。”江晟看他张口忘词，贴心地提示道。
“哦对，玻璃杯。”
胖子点点头，“对这个玻璃杯的材质，在下倒是颇为喜爱，郎君说会制作它，可是真的？”
“真的。”
江晟点点头，但不等胖子露出喜色，他话锋倏地一转，道，“不过我现在没空。”【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