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夜然来到灶房，站在正在熬药的温依依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冷清的语气，夹杂着刻意的哥哥对妹妹般的亲切。
他知道，在他受伤期间，温依依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没忘记，那天自己脆弱时，控制不住的亲昵。
但是，他害怕打破这表面的平静，徒增尴尬。
温依依回身，扬着头，观察夜然的神情，原来身体恢复了，就又变成那个冰块人了。
夜然穿着一件温依依从猎户家里翻出的粗布旧衣，相对他高大的身材，稍微小了一点，但是遮掩不住他一身的高傲气势。
这是那个坐在桃树下，看上去无助寂寥，却又主动亲吻她的人吗？
夜然感觉到温依依一直盯着他，也迎着目光看过去，蓦然发现她脸色疲惫，立刻上前一步，把熬到一半的药端下来，顺手灭了火。“我好的差不多了，少喝一次也没事。”
“不行，你还没有……”温依依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医术横加干涉，想继续熬药，却被夜然拦住，然后轻巧一托，强行抱离了灶房。
温依依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用力挣扎，只是絮絮叨叨地不停提醒：“然哥哥，你的伤口还没好，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夜然只是想让温依依好好休息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简陋的木屋里只有一张床，是他躺在上面。这十来日，她都没有沾过床吗？
想来是自己夜里也需要人照顾，她就随便在旁边坐着或者趴着小睡。夜然抱着轻飘飘的她，满是心疼。
夜然一边把温依依轻轻放在床上，一边命令道：“乖乖睡觉。”
夜然身子前倾，轻而易举地贴着仍然努力想起身的温依依，在她耳边轻声威胁：“你如果不想一个人睡，我可以陪你。”
温依依顿时红了耳尖，乖乖躺好不动了。
夜然为她脱下鞋，盖好被子，期间她始终把头埋在手臂里，不想看他，也不想被他看。
夜然见她一直不露脸，也不知她有没有入睡，于是假意给她掖下被角，顺手轻点了她的睡穴，把她的胳膊放入被中，让她睡个好觉。
温依依的呼吸渐渐平缓悠长，夜然的目光笼罩着这张苍白消瘦的脸。
“依依。”他的声音温柔缱绻，温热的手指描绘着她的额头、她弯弯的眉毛、她紧闭的双眼、她精致的鼻、她血色浅淡的唇……用肆无忌惮近乎贪婪的目光尽情打量。
“依依，依依……”他一遍遍呢喃，好像永远都唤不够这个名字。
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夜然俯身，吻上了那微凉的唇，不再只是浅尝辄止，而是小心翼翼试探地辗转反复。
他想放肆这一回……
如果不是十年前的偶然相遇，如果不是她让他看见那道生命里温暖的光，他也只不过是温无极培养出的一具冷血的杀人工具罢了。
他早就厌倦了杀伐好似日常的生活，如果没有她，也许在每一次生死边缘，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命运的解脱。
他只是凭借本能的求生欲望而活，而这求生的本能就来自于可以拖着这副躯体，看见她如桃花般灿烂的笑脸。
他知道她的温暖纯良，不喜杀戮，自然也不会喜欢沾染血污的自己，因为他曾清晰地从她眼中看到过憎恶。
他又感觉到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是无望，是绝望，是从未看到过希望。
“为什么……”他在她的唇上低声询问，问他无法安放的深情，问他无法选择的命运。
如此一厢情愿的感情，偶尔的亲近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知道无望，却依旧飞蛾扑火。
他又贴上了那唇，至少如今触手可及。
一声轻轻的喘息，唤回了夜然的理智，他紧握着拳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毅然退后转身离开。
如果再沉溺下去，他怕是会做出伤害她的后悔事来，他知道如果那样他会后悔莫及。
夜然不会知道，当他离开后，本应沉睡的女子睁开了双眼。
他不会知道，温依依因为从小中毒承受过各种治疗，对于穴位的敏感度极低。夜然自然不会对她下重手，因此也没起到作用。
夜然自己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感情，并没发现温依依的脸色露出破绽，其实她秀发里的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
温依依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若有所思，她好像并不反感这样的碰触。
夜深，已到了后半夜，木屋里，两人隔着一个老旧木桌相对而坐。
“从来没机会在床上躺这么久，再也不想躺了。”夜然随意支着手臂，好像在与对面的女子闲话家常，脸上冰冷的面具都化了。
温依依醒来时已夜色正浓，此时也精神尚好，本来顾及夜然的伤势，想让他早些休息，不过迟疑了一下，没有规劝。
“然哥哥……”温依依轻唤一声，在这暗暗夜里，听起来有些缠绵。
“然哥哥，你不生气，也不恨我吗？”
当时为了救寒秋筠，她毫不犹豫的那一剑，几乎杀了他。但这几日，夜然从未提起，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恨你？”夜然稍稍迟疑，才想起她指的是那一剑，不由有些失笑，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还是恨你比较好？”
“你恨我，自然是比较好。”温依依低着头，陷入了内疚的情绪里。
她始终在为这件事觉得有所亏欠，想要做些什么去弥补，好让自己心安。
夜然看出了她的心思，知道自己如果不解释清楚，她怕是会纠结一辈子。
“你虽然伤了我，但是也救了我，功过相抵。不过看我如今伤势未愈，你还得多补偿补偿。”夜然对于与温依依相处越来越熟稔，甚至说起话来不自觉地带着些调侃。
温依依并没有因为夜然轻快的语气也获得轻松，她没有立刻回复，沉默良久。
屋外的山风呼呼地吹，静默之中听得异常清晰。
夜然也不着急，闲散斜倚着，似乎很享受地陪她听着风声。【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