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难以置信的抬着头,半张着嘴,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官府的人真的不会抓我们去砍头?”
谢孟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会的,我没有骗你,你可以仔细看看信上写的内容。”
朱能看了看信,摸了摸后脑,尴尬的笑道:“那个,我,那个,我不认字儿。”说完,他苦大仇深的长叹:“认字儿太难了,比打架都难。”
“......”谢孟夏一脸无语。
难怪会被骗,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
姚杳非常有认同感的连连点头。
可不是难吗,她一个在前世受过高等教育,上了二十多年学,穿越到这里的人,又跟着教习师傅读了好几年的书,到如今,也不过刚刚是扫完盲的文化水平。
韩长暮接口问道:“那你们寨子里,就没有识字的吗?”
朱能一拍大腿,转头喊道:“小六子,来,快来,快来念念这封信。”他转头冲着韩长暮讪讪笑道:“小六子跟着,”他咬了咬牙,恨恨道:“跟着那天杀的李玉石读过几天书。”
小六子接过信,十分有信心的往下念:“甘州刺史吕,吕,哦对,吕雨亲启。”
他磕磕巴巴的念完头一句,韩长暮几人就爆发出雷鸣般的狂笑,笑的他一头雾水,茫茫然的看着。
谢孟夏捂着肚子摆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念。”
小六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念错了字,他更加紧张了,看哪个字都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索性就把想不起来的字都不念了。
他磕磕巴巴的继续往下念:“什么有祁连山村民朱什么三十余人,县什么以什么民为由,不予什么田,什么什么租地,每丁每年每亩交租十石什么子,现民不什么生,命甘州刺史吕什么什么安什么,两月后,本王亲往甘州什么访。”
念完之后,他胆战心惊的抹了一把冷汗。
这写的都是什么字啊,怎么这么难认,比打一架还难。
朱能怒其不争的狠狠拍了小六子一下,抖着那一页薄纸,不停的骂:“平日里想着你念书费脑子辛苦,山上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你先吃,你就
把书念成这样了,把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还是都当菜码吃了,你个饭桶,老子还指着你将来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呢。”
谢孟夏噗的一下笑喷了。
状元,考个状元,我朝的状元几时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小六子虽然念得磕磕巴巴不忍直视,朱能也气的暴跳如雷怒其不争,但是他好歹听明白了这信里写的意思,果然是汉王命甘州刺史妥善安置他们这些人,而且事后,汉王还要亲自去甘州查访。
朱能点了点头,这封信写的听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他摸了摸后脑,嘿嘿直笑:“我想着汉王这么大的官儿,也是不能骗我们的哈。”
谢孟夏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儿。
大哥,汉王不是官儿,是身份好不好啊。
他撇嘴道:“到时候你们就带着折云一起去找吕震,吕震见过折云,会妥善安置你们的。”
朱能千恩万谢的嘿嘿直笑。
姚杳真是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笑着跟谢孟夏道:“殿下,您这是积德行善,以后会有大福气的。”
谢孟夏挑眉,突然想到自己在甘州城里,好像还有一座宅子来着,他眼珠儿一转,叫住了朱能,重新写了一封信递给他:“让你的弟兄们先不要去找吕震,先去甘州城找这个宅子,把这封信给管家看,你们先在宅子里做护院,有关授田的事情,等我们去了甘州,详查之后再说。”
韩长暮赞赏的看了谢孟夏,他一直没有出声,就是想看看谢孟夏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他点点头,把之前的那封信拿过来,投进火里烧掉,郑重其事的叮嘱朱能:“你告诉你的弟兄们,一定不要擅自去找州府,就在汉王殿下的私宅里耐心等着我们回去,授田一事牵扯太大,若你们贸然行事,恐怕会被人杀人灭口。”
朱能打了个激灵,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可不敢大意,神情凝重的连连点头。
韩长暮莞尔一笑,心平气和的问道:“你不用怕,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事的,让你的弟兄们按照一家一户进入甘州城,这样不会太显眼,然后派两个人去找私宅管家,请他用马车分批他们带进宅子里,对外就说是汉王又买回去的胡姬,入宅之后,你们
就不要再外出了,安生等上数月。”
朱能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好汉,我想问问,你们是要去哪。”
韩长暮淡淡吐出两个字:“轮台。”
朱能一拍大腿,兴奋的独目冒光:“好汉,那我可以跟着你们混吗?”
韩长暮的确有这个意思,有朱能在,想来寻找李玉石的下落也会容易一些,但是上杆子不是买卖,他肯定不会主开口邀约,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又是让谢孟夏写亲笔信的,就是为了让朱能开口提出来这件事。
他淡淡点头:“可以,不过,你最多带一个人。”
二狗子和大顺子齐声喊道:“我,我,大当家的,我跟你一起去。”
小六子怯生生的在旁边举了举手:“我吃得少。”
“......”
朱能在听到小六子说吃得少这句话时,就有了主意,他把信叠好,交给大顺子,郑重其事的叮嘱道:“二狗子,大顺子,刚才好汉说的话,你们可都记下了,这信千万要收好,这是咱们全村人的生路,你们带着弟兄们尽快回祁连山,然后去甘州城,让大家伙能安安生生的过个冬,记着,一定要按照这位好汉说的去做,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上点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显然没有改变的余地了,二狗子和大顺子委委屈屈的点头,回到众多兄弟中间,把大当家的决定一说,这些人都炸了,七嘴八舌的说起返程怎么走,家里的婆娘都等着急了,都想儿子了。
二狗子和大顺子没有婆娘,更没有儿子,没人惦记,听着他们说这些,就更委屈了,委屈的羊汤都不香了。
一顿暮食用的跌宕起伏的,好容易吃饱了,朱能安顿好了弟兄们返程的事。
凸出的崖壁下头,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顾辰三人一起手,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空地,足够几个人凑合着过一宿了。
可朱能那一群人就麻烦了,睡在齐膝深的积雪里,怎么想都觉得冻得发抖。
姚杳觉得心里有点过不去,把仅剩的羊裘防水布和毡毯一股脑的都给了他们。
顾辰看着笑道:“阿杳,你心还真善。”
姚杳高深莫测的笑了:“你不懂,日行一善,以后不下地狱。”
篝火噼里啪
啦的响了整夜,火苗一直都烧的很旺,直到天明,篝火才渐渐熄灭,只剩下尚有温度的余灰。
用完了朝食,二狗子和大顺子一行人,就准备往回走了,虽然有马匹有粮草,但是返程并不好走,这些人不知道最终能有多少活下来。
韩长暮想了想,还是提笔给星星峡的陈彦瑄写了一封信,交给二狗子:“你们的返程不会很好走,若实在难走,你们就去星星峡,把这封信交给戍官,他会照应你们,等开春天暖和之后,你们再回甘州。”
二狗子深深行了个礼,抽了下鼻尖儿:“好汉,小子多谢好汉了,我们一定会回祁连山的。”
朱能拍了拍二狗子的肩头,把褡裢挂到他的肩上,大手一挥,笑道:“走吧,小子们,等着大哥回来啊。”
目送二狗子和大顺子一行人往山下走去,渐渐看不见身影了,小六子转过身,抹了把眼泪,哭兮兮道:“大哥,我想顺子哥了。”
朱能重重拍了一下小六子的后脑勺,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想他了,那你跟着他一起回去吧。”
小六子缩了缩脖颈,没敢说话,跑到马匹旁,暗自落泪。
朱能转过头,狠狠眨了眨眼睛,走到韩长暮面前道:“好汉,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韩长暮笑了:“我叫韩长暮,朱兄以后就叫我公子就好。”他指着姚杳,顾辰等人,依次介绍下来,平静道:“朱兄既然跟我们一起走,那以后,就请朱兄听从我们的吩咐。”
吃的喝的都是人家的,听人家的吩咐,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朱能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他点头,憨声憨气的笑道:“我是个粗人,大字也不识,啥也不懂,但是知恩图报我是懂的,公子救了我们全村的人,以后公子让我打谁我就打谁,让打残就绝不打死。”
小六子也跑了过来,憨直的笑道:“公子的羊汤好喝,胡麻饼也好吃,小六子也听公子的话。”
韩长暮转瞬莞尔。
这俩货可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妙人啊。
安排好了这些事,众人牵着马,小心翼翼的翻过山顶,开始边走边查找孟岁隔留下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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