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王昭等人再次回肃宁营驻地。</p>
一行人刚好看到魏钊观看士卒们演武，王昭站在远处没上前，近半月的相处，连王昭都不得不佩服魏钊，真的是一名有毅力有恒心的“农人”。</p>
说魏钊是“农人”而非“官人”是王昭的褒义词。</p>
王昭有官身，但他却看不起目前大明朝堂上大多数官吏，吸百姓血的官吏称不上是官，顶多算是个既得利益者。</p>
哪怕是清廉的官员在明末这大环境下都会做出以权谋私的肮脏事，包括他自己在内，又有几个是心向百姓的父母官呢。</p>
魏钊不是官，他没有官员的龌龊也没有损人利己的心思，相反，魏钊很懂农事，一年四季，春耕秋收，盐土、酸土，红壤、钙土。</p>
这位千户一眼便能判断出来，什么作物适合种植在什么土地上，魏钊不用问农人就知道，关于土壤栽培方面的知识，王昭学了很久还是一知半解。</p>
魏钊有才只是用错了地方，而最让王昭钦佩的是魏钊没有像魏忠贤那样耍阴谋手段，只是叫何坤去查肃州卫存在的问题。</p>
纵使何坤手段了得，可有魏钊这么个上司也有心无力，想在体制上抓住王家的把柄根本不可能的事情。</p>
不说有王昭这小狐狸在，光是王柏忠这老狐狸就不会给人穿小鞋的机会。</p>
可魏钊倒好，不改变策略一再催促何坤继续调查，差点把暗中监视的王昭笑死。用一句话概括，由于魏钊性格问题，他更适合当好人，而不是坏人。</p>
就连遗臭万年的魏忠贤也不过是一个骤然大权在握的普通人，他有小聪明可格局限制了他的发展，再加上身边都是趋炎附势之徒，阉党的自我毁灭只是时间问题。</p>
相持近半月，双方的耐心均已到达临界点，谈判这种事就像相亲，过早暴露不行，太晚亮底牌也不行，必须找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时间点，一击必中。</p>
王家是一股新兴的力量，起于西北之地，外人尚不可知，他不想过早引起朝廷的关注，参考历史，朝廷越重视的“自己人”兵败身死的概率反而越大。</p>
肃宁营像一只矫捷的猎豹，它尚未成年，潜伏在草丛静静等待草原上血雨腥风平息。它在寻找适合下口的猎物，也在暗中积蓄力量，为日后角逐草原王者做准备。</p>
……</p>
夕阳西下，阳光点燃天际线上的云朵，使之燃烧、沸腾。</p>
“王将军约我不会是欣赏落日吧？”</p>
魏钊好奇看向王昭。</p>
“自然不是，下官家有喜事，今日相约特意送上拜帖。”</p>
王昭说着将一份喜帖恭敬送上。</p>
“喜帖么。”魏钊拿过也不看里面的字，对他来说看了也白看，因为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p>
“不知道是府里谁的喜事。”</p>
“是下官结婚，特邀钦差大人捧场。”王昭指了指自己道。</p>
“可选好日子了？”</p>
“尚未选好，今日先送喜帖，等大喜日子定好，再差人禀报。”</p>
“嗯。”魏钊看眼王昭又看了看天色，落日黄昏，长直孤烟，颇有意境。</p>
“今日邀请大人来这玉米地，是想与大人做一笔交易。”</p>
“此话怎讲？”</p>
“大人何必拐弯抹角，您无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p>
王昭淡淡看了眼魏钊。</p>
“商路不仅是王家一人独占，所谓独占也只是明面上的说法。”</p>
王昭给魏钊解释道。</p>
“偌大一条商路，涉及国家众多，其中还有部落利益，部族利益，商贾利益，乃至沿途守军利益，我王家仅是其中一环，若要说全部吃下，一定会被撑死。”</p>
王昭没说谎，丝绸之路的蛋糕王家没想独吞也吞不下，因为其中涉及的人和事太多太多，大明的王公贵胄，莫卧儿的大贵族，部落首领，草原马匪。还有一些险要地势雁过拔毛的地方势力，除非明王朝出马，不然想用武力令那些势力屈服简直痴心妄想。</p>
“本官知道你为难，可你这么说我回去不好交代，也无法交代。”</p>
魏钊的目的就是要份额来了，若拿不到份额，他怎么回去见他那弟弟。</p>
“不如大人这样，咱们谈一笔不输于商道的交易，若经营得当，收入也不逊色丝绸之路。”</p>
王昭祭出底牌。</p>
“什么交易？”</p>
魏钊好奇问。</p>
“大人请看周围。”</p>
王昭心下暗喜，早在钦差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一套欲擒故纵的预案，不管来的钦差是谁，他都会针对性的采取不同措施。功名利禄能逃脱它们魔爪的人少之又少。</p>
“周围？你是说玉米？”</p>
魏钊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心中忽然一动。</p>
“没错，肃州已经证实了新农物的价值，不仅易种植，还有耐旱耐寒的特性，如今饥荒遍地，在陕西以外推广新农物定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p>
王昭的话打在了魏钊七寸上面，他本是农民出身，大字不识一个，却因为有个好弟弟一跃成为千户，更成为这次西北之行的钦差。</p>
魏钊不通人情世故，但他也不是傻子，别人的眼光说明了一切，远的不说，钱韫河与何坤的目光就表达着对他的不屑一顾，虽然二人不曾说过，可魏钊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p>
“魏钦差，您先前也是庄家人出身，对农作物与土地都很了解，这些日子也知道了新农物的作用，若能推广全国，皆时的收益不可限量，华夏财富岂是小小番邦能比肩。”</p>
“……我在想想。”</p>
魏钊拿不定主意，魏忠贤叫他争取商路份额，不是叫他收菜来的，只是他心底隐隐觉得王昭的话说的很对，若能推广全国，那财富将源源不断，到时自己掌握着新农物的售价，不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p>
“那不如钦差先慢慢想，等我大婚之日在给我答复。”</p>
“唔……好吧，可那商路。” 魏钊不死心问道。</p>
“若朝廷能拨给肃宁营十万大军，商路自然手到擒来，稳固商路不做妥协的唯一办法就是将那群吸血虫掐死。”</p>
王昭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商路不是王家一家说的算，而实际呢，也确实不是，除了王家还有莫卧儿那边一位大贵族共同享有商路，双方控制着各自的半段路程又谁都奈何不得谁。</p>
“那本官就等着喝将军的喜酒了，到时抱恙在身的令尊也会到场吧。”</p>
“这是自然。”王昭笑吟吟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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