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大地上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硝烟。
灰色的烟雾散发着呛人的味道，如果仔细分辨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肉香。
洪水河谷防线，是在洪水河谷一侧构筑的壕沟战阵，王昭之所以命令夜不收以命相博，就是为了给后方士兵足够时间挖壕沟。
防御工事由壕沟与夯土垒砌的土堡构成，由于时间匆忙，只有一个大概样子，借鉴于西班牙方阵，防御工事将这一优点发挥到极致。如果正面看去，整条防线好似一个长枪如林的战阵。
混天王的部队从夜晚开始对这条防线疯狂发起冲锋，防线外，满是残肢断臂，碎石泥块。甚至有几座堡垒废墟矗立于废墟之中，熊熊火光表明，里面的人已经熟了。
防线外部，一列列人马敬畏的望着那条“血肉长城”，他们不懂，为什么人数数倍与明军，明军还能一而再打退他们的进攻。
千疮百孔的土堡无言诉说着那晚的疯狂与激烈。
夜晚的战斗，肃宁营大量使用了火油瓶，面对疯狂冲击悍不畏死的敌人，王昭没办法之下，只好用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他们。
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干净利落。
来势汹汹的敌人在一连串火油瓶炸裂后形成一道火海，几次阻止敌人后续进攻，遗憾的是王昭没有搜集到足够的金汁，如果有它，就能与火油瓶组合在一起，形成毒气，投入战斗。
火油瓶的威力不容小觑，
许多敌人在地上不住打滚，手扣入肉中而不自知，天地间飘荡着一股森冷的怪味，让人不寒而栗。
王昭带着亲卫，在营盘中巡查，昨夜敌人想一鼓作气的计划破产，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继续跟肃宁营打消耗战，人数是战争获胜的重要因素，怎样保持优势是一本学问。
“咱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许多士卒在清理战场，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还有一些排着队在死尸面前吃早餐，铁锅中搅动的汤水与铁锅外肥肠满地的情景成为鲜明对比。
“回禀将军，昨日一战，我营伤三百一十人，战死二百六十人，其中大部分是夜不收。”早已将数据统计好的楚更轻声答道。
虽说战争死人很平常，既然走上这条路，就应该有赴死的准备，可王昭还是心情沉重，他看着遍地硝烟的战场，以及远处人影晃动的士卒，战争，它的意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沉重。
“尸体收敛好，咱们死守洪水河谷，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通知下去，咱们用火葬形式，将士卒骨灰带离。”
肃州作为一个多民族地区，各族都有自己的送葬仪式，对此见怪不怪，王昭的命令在肃宁营将士听了也没有大逆不道的意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是经受过读书人教育培养下才会有的觉悟。
“把将士们留下的牙牌收敛，记录存档，如果能活着回去，给死难者每人发放安家
费，咱肃宁营的兵不能白死。”
安家费古来有之，但大多是走朝廷的账目，王朝中后期贪官污吏克扣安家费比比皆是，百姓敢怒不敢言，王昭可不会把这笔费用推到官府，他们生是肃宁营的兵，死是肃宁营的鬼，让将士们寒了心，往后谁还会跟着他。
“卑职遵命。”楚更单膝下跪道：“将军爱兵如子，肃宁营上下敢不效死。”
王昭撇了眼楚更，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种事是人之常情，根本没必要歌功颂德，甚至于，如果真有歌功颂德这种事发生，当权者应该好好反省，为什么会因一件小事受到褒奖。
明末那些杀良冒功的事比比皆是，简直罄竹难书。而肃宁营在他眼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军功该给谁该定多少，军中自有规定，没人能左右军功，军官不行，他更不行。
在浓烟滚滚的战场外侧，姜茂满头大汗，以一万攻三千，结果还崩碎了嘴里的牙齿，简直不可想象。
他们原有的计划中，并没有洪水河谷，因为他们不认为明军会逗留在河谷附近阻击几十里外的敌人。
可明军偏偏做到了，河谷突兀的出现一支训练有素的明军精锐，打了他们迂回包抄的人马一个措手不及。
按照大王的计划，拿下胥业龙可以说十拿九稳，待拿下胥业龙，大王就可以裹挟着胥大人退出陕西。没有阻碍的进入富饶的中原地区。
那时就是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
没错，他们本来就是包抄胥总兵退路来的，为什么会跟眼前这支劲旅起冲突呢？
姜茂好似忽然开窍。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明军营帐游说对付主将各走各的路，又怕主将是个愣头青再一刀把自己砍了。
“嘿，对了，围点打援！”
姜茂没什么文化，就喜欢听一些演义故事，计谋也多少明白一些，当下想到计划。
眼前的明军好似一块石头，一夜猛攻换来了战死近千人，伤着无数的结果，是谁都扛不住这么一口大锅，既然自己啃不下，那干脆围起来算了。
河谷防线很长，但重点在于几处通行路口，其中的铁索木桥是重中之重，自己把它围起来，也不打，剩下的人歼灭胥业龙的残部，等收拾掉胥业龙，眼前这支明军算个球子。
想到就做，姜茂也不找人商议，直接颁布命令，王昭在远处观察到敌人动向，心中不由异常困惑，旋即反应过来，敌人是想封死他们。
同样想到的还有田蒙与窦斌，王昭的小伙伴不说识字多寡，对三十六计与孙子兵法都读的滚瓜烂熟，他们当即看出对方主将的想法，找到王昭商议对策。而王昭的对策也很简单，以不变应万变。他们守着关卡，敌人想过去可不止绕路那么简单，河谷地容地貌复杂，想找到对应的出入口难如登天，何况还要去爬悬崖，没有路硬走是行不通的，有路没有对应出入口也是
行不通的，花费的时间甚至能用半月之久，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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