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
这是文会的最后一天。
今天的题目很是简单,文行舟站在高台之上仅仅是说了一句:
“今日之赛,请诸位学子写一篇以物言志之铭文,时间至午时结束。”
同样很是普通的题目,对于这样的铭文诸多学子曾经都作过无数,自然非常熟悉。
可也正因为如此,要想写出新意便显得极为困难。
昨日傅小官用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便去了书案作答,那么今日呢?
樊天宁在听完题目之后,第一个转头看向了傅小官。
“你已经放弃了两局,我想你是不屑于这魁首的。也或者你是想要将这机会让给他人,可你毕竟是天下公认的才子,今儿这文章你取个头筹总应该可以的吧?”
傅小官笑着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家伙怎么会这样去想呢?
樊天宁这话的意思是你让出了文会之魁首,可你也需要一场小胜来证明自己。
天地良心,傅小官从未曾如此想过,他写了那些对联和诗词,今日当然也会去写这文章,至于结果……结果谁知道会不会冒出一个天才将他碾压了呢?
“今天这比赛结束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你若不想去寒灵寺逛逛自然就可以回去了……只是你当真就这样不在乎这文会?”
“樊兄,论作诗词文章,这种事情妙手偶得。这样给你打个比方,怀才这东西可不是怀孕,怀才信手便可拈来,怀孕可是需要憋十个来月。”
樊天宁愕然一怔,“所以你这就是怀才?”
“当然,可他们,恐怕就像是怀孕。行了,不和你扯了,我答题去了。”
“又有了?”
樊天宁瞪大了眼睛,这比昨日更快!
这什么话嘛,傅小官瞪了樊天宁一眼,抬步就向书案走了过去。
于是,所有少年的视线又都落在了傅小官的背上。
“不是吧……”
“自暴自弃?”
“反正他已经输了两局,这一局当然更加无所谓了。”
“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就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写出绝妙的诗词文章呢?”
“你特么想啥呢?怀胎还要十个月呢,就算是怀才,也总需要时间来酝酿吧!”
“他既然放弃了这文魁,那还跑来参加文会干啥?”
“也或许他真作不出什么好的诗词文章来了。”
于是许多人深以为然,毕竟一篇好的诗词文章一来需要灵感,二来需要雕琢,灵感靠的是机缘,雕琢靠的是水磨工夫,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傅小官却未曾思考多少时间!
“如果这样他还能得了魁首……除非,他提前就知道了题目!”
唐三小姐看着那背影,眉间沉寂,说了这么一句。
台下的学子们议论着傅小官,台上的文行舟却看着傅小官笑了起来,甚至眼神里还有毫不掩饰的热切期盼。
他今天可否又能作出惊人之文章呢?
……
董书兰依然磨墨,她磨得心里欢喜。
昨日的那五首诗词她当然在第一时间便看过,虽然与傅小官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可她依然被那些诗词惊艳。
这是她自己选的夫婿,她为他而骄傲!
这才是真正博学的大才子,那样精妙的诗词,他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便是胸有丘壑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
如此少年,天下还能有谁?
傅小官提笔挥毫,笔落于纸上,便见《陋室铭》三个潦草大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一气呵成,傅小官提笔看着,原本想将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改为临江西山居,京都梨园亭。想了想,他没有去改,因为改了之后其意陡然而降,并且这也是向曾经的经典致敬。
至于有人去追究南阳诸葛庐和西蜀子云亭,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樊国南阳郡真有一处诸葛庐,而今樊国大儒诸葛不明就居住在那里。
而曾经的西蜀,便是如今虞朝的西荒一带,曾经也确实有一位极为有名的子云先生,他用尽一生心血在西蜀传播圣学,想要教化万民。
而今,那子云亭就在西戎府,子云先生姓杨名志,和前世自然是不一样。杨氏一族在西戎扎下了根,而今早已成为了西戎府的名门望族。
傅小官放下了笔,文行舟急匆匆走了下去,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这篇铭文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他难以自己,尚未等到纸上的笔墨干掉,他拿着这张纸飞快的走了,留下傅小官怔在原地愕然不知所以。
……
博学楼。
八名大儒正在批阅昨日之诗词,文行舟手捧这篇文章急匆匆登楼而上。
“诸公、诸公,神作,神作啊!”
八名大儒豁然抬头,骊山书院院正庄老夫子甚至还抬眼看了看窗外——这、这才过去多少时间?
“又是他的文章?”庄老夫子激动得站了起来问道。
“当然,来来来,大家共赏!”
一副潦草的文章摆在了书案上,武朝最顶级的九位大儒尽皆围了过去,然后……又是一阵寂静!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文章被他们在心里至少默念了二十次。
杜老夫子摇头一叹:“果真是天若不生傅小官,人间万古如长夜,这等文才,千年以降何曾有之!”
梅老夫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意兴阑珊,“我等被世人尊称为大儒……老夫忽然觉得这特么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庄老夫子深以为然,频频颔首道:“这陋室铭,寥寥数十字,虽然陋室,却因居于此间的主人而显高洁……傅小官之境界,实在令老夫汗颜!”
文行舟未加评判,他又匆匆去了二层楼,于是另外八名大儒也跑了下去。
这篇文章他们自然是要抄录一份的,而文行舟所想,便是要将这篇文章好好装裱,挂于大堂之上。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是多么高远的品德!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这是多么惬意的人生!
再一联想而今在观云城传唱极广的无欲念……这小子所求莫非真不是权利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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