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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ck number - ハッピーエン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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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藤晃央 - フルール
瀧沢一留 - あさき、ゆめみし
はなもも - Snow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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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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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树林里阳光斑驳散落,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像是朝露和晨雾全都沉淀于此,不肯散去;倏尔一阵风起,不见稀疏的树叶便萧萧飒飒地舞动起来。
——对方的气息在这一片乱响中骤然失去踪迹。
糟糕了——
蒙起双眼的女孩心头猝然紧绷,下一秒便被一个扫腿绊倒在地。
因为失去了视野,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咚”地一声让听见的人都跟着疼。
“你还好吗?”罪魁祸首蹲下来,一边给对方解开蒙住眼睛的黑色绢布一边问,绯红的发丝垂在她细云一样白皙的颊边。
“唔,还、还好……?”摔在地上的女孩子适应性地眨眨眼之后低头查看了自己摔到的地方,“没受伤,没关系。”
抬起头来时,她向对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露出笑容:“谢谢你,一会也不用手下留情。”
“我知道——不过你自己掌握好尺度哦,不然等我消失了,痛的是你,累的还是你。”影分.身把绢布还给七海,拉着她站了起来。
七海点点头,再度把眼睛蒙上。
“起风的一瞬间,你的注意力就散了。”影分.身退后两步,“变化非常明显——等我回去之后你更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在锻炼感知,不是听觉,会被声音干扰是不对的。”
“我分心了。听到树叶声音的时候我就感知不到你了——那时候我也不该表现出来才对。问题还是很多。”七海右手后退半步,左手抬起,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我们再来。”
影分.身不再说话,一息之后,陡然探掌向七海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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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该夸她天才还是夸她乱来……”远处树杈上的白发中年人放下望远镜,一屁股坐在树枝上,扭头看向身旁安静伫立的少年,“你们仨可真是一脉相承,胡来更比胡来强。”
“……她和老师一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水门那会儿什么德行啊?张嘴就给他辩护。”自来也不屑地嗤一声,倒也没反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卡卡西于是不再说话了,他将目光投向远方两个小小的影子,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满腹心事。
自来也瞥他一眼,探手拍拍他的腿,露出一个近乎猥琐的笑容:“哎,我送你的成人礼物,看了没?”
少年怔了一瞬,接着白皙的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了:“那种——”他梗了一下,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过激修辞,缓了口气之后尽力冷淡地说,“没有。”
“啧。”自来也十分嫌弃,“你不能老是当个毛头小鬼啊卡卡西。”
“……我不认为那种——会对人的成长有什么帮助。”
自来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所以你还是看了——”他嘿嘿地笑了,“否则怎么知道是‘那种’书?”
“……”卡卡西几乎是哑口无言了,“我没有。”他无力地重申。
自来也只是想逗他,达到目的之后也不是非得揪着“看没看”不放,白发的仙人盘着腿,把望远镜杵在自己膝盖上:“我跟你说,小鬼,‘成长’可是有很多方面的!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只有修行、工作和带孩子!”
“……如果玖辛奈桑知道您往她女儿身边塞这种书……”
自来也面露菜色:“……你可给我藏好了啊!”
扳回一城的少年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林间泠然的冬风扬起,细碎窸窣声包裹住两人的沉默。过了一会,少年低声开口。
“我没想到……您会回来得这么快。”
“……啊。”自来也捏捏眉心,“我也没想到,本来是打算明年——但事情的发展实在超出掌控,我不敢再拖了。
“上个月,你知道我在黑市见到了什么?”
卡卡西默不作声地等他继续,面色肃然。
“‘波风七海’的悬赏——就这么个小女孩,赏金比你还高点。”
少年神色未变,双手却已经无意识地攥紧。
“七海现在就好像是暗室里那盏灯,村内村外但凡长了眼的有心之人都盯着她,你我都知道,木叶也并不能算铁桶一个,外面的人不见得没机会,内部的人也不见得都干净,只要诱惑足够前仆后继来试水的绝少不了……”
自来也声音里难得染上些阴沉,卡卡西闭了闭眼,低声接口:“发展得这么快,只怕……”
“哼,没有推手才是见鬼。”自来也冷哼,“村子里这位人物也少不了一份功劳,他对七海出手不成,想来也会另辟蹊径——比我预期的还急进一些,只怕是看到了七海的价值。今天也是他反对得最激烈,让人怀疑我这一手是不是打乱了他的成算。”
“……辛苦您了。”
“你小子这点倒是还挺讨人喜欢……倒也算不上很辛苦,无非费点口舌——你知道小春长老还出了什么招?她问我‘卡卡西怎么会舍得’,这时候倒试图打感情牌了。”自来也轻嘲一声,“老头子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打算——你说他当初答应得那么痛快,会不会早就打好了这个算盘?”还没等卡卡西接话,他自己就摆了摆手,“管他呢,反正事已至此。倒是七海那边——
“说服那群老家伙放人简单,架着他们不得不同意也就完了,但总不能这么去逼小七。”自来也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吧,你准备怎么说服她?”
卡卡西没有回答。
自来也了然。他站起身来,拍拍少年的肩膀,没有交代什么便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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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视觉封锁而分.身伺机出手的情况下.体力消耗变得出乎意料地大,七海解开影分.身术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的估算失准了,查克拉的亏空和身体突如其来的酸痛让她脚下一软,直接向前扑倒——
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七海抬起头,是正弯着腰、温柔看着她的卡卡西。
“哥、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刚刚才来。”卡卡西把她抱起来,“修行得有点过头了吧?”
“没想到这样的练法会让影分.身的消耗比本体大,我失察了……”她趴在卡卡西的肩头小声说,“但是我还有走路的力气哦。”
卡卡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用逞强。”顿了顿,他温声嘱咐,“以后要未雨绸缪,不能让自己连应急的查克拉和体力都没有,知道吗?”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七海却总觉得哥哥的样子怪怪的。她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呆呆地“哦”了一声。
然后坚持说:“但我还能走路的!哥哥放我下来吧……”
“没关系。”
“我都长大了!变重了呢!”
“四岁,还不算重。”卡卡西低低地笑了,“就算你十四岁我也还能抱得动的,放心吧——除非我六十岁了,否则小七还用不着担心我的体力。”
“那时我也是大人啦,才不会再要别人抱呢!再说,就算哥哥六十岁了,肯定也是好健康好厉害的哥哥!”
“唔……我努力。”
七海满意地笑了,但半分钟后,她搂着卡卡西的脖子,又开始担忧起来:“但是哥哥刚刚执行完任务不是吗……抱着我会累的。”
“D级而已。”
“D级和要花多少体力又不挂钩……要不哥哥背着我吧?背人看起来就很省力气的样子。”
卡卡西被她逗笑了:“重量都是一样的,怎么会更省力?只不过一般而言‘背’用到的肌肉比‘抱’用到的要发达一些,所以看起来轻松些,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抱着七海不会累。”
七海嘟了嘟嘴,一脸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的样子。
卡卡西转移话题:“是怎么会觉得背人‘看起来’就很省力?”
“前几天我见到过啦……还是宇智波家的人呢!”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个姓氏,卡卡西一愣。
“我看见家徽了,而且还是黑色的头发,和——”七海及时把“带土哥哥一样”几个字咽回去,“那个小哥哥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好轻松地背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呢!真厉害……最厉害的是,那个小哥哥还戴着护额!哥哥不是说现在不会有提前毕业的人了吗?”
“长头发?”
“嗯!哥哥认识?”
“不——但是听说过,宇智波鼬——宇智波一族族长的儿子,是个难得的天才,他三年前就从忍校毕业了。”
“好厉害!”她感慨完,立刻又抱住卡卡西的脖子去亲他的脸,“不过还是哥哥最厉害!”
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全世界的阳光从云端倾落,又像是所有的枝头都结满了糖果,没有人可以不因此感到幸福,没有人可以不因此……
觉得失落。
卡卡西几乎不忍心。
他没再去强调“不要亲面罩”,他只是沉默地、温柔地吻了吻女孩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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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家就看见白发仙人“宾至如归”,他毫不见外地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一本明显是从旗木家书房里掏出来的书翻着玩。
“自来也大人!”七海惊喜地打招呼,自来也摇摇手,摆出爽朗的笑脸:“哟,小七,好久不见啊哈哈哈!”他对七海挤挤眼睛,“事情我都办好了哦!”然后又对卡卡西嫌弃地摆摆手,“去去,我跟小七有悄悄话呢!”
七海偷偷扯了扯自来也的衣摆。
啧,这么护着!自来也咂咂嘴,看见识时务的小鬼已经晃荡进厨房了,遂掏出一根唐红色的卷轴——
手掌按上,荧光亮起,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下,一个长方形的木盒被自来也从术式里拿了出来。
“锵锵锵锵~看我无所不能的蛤.蟆仙人给你什么惊喜!”
自来也在小姑娘闪亮星星眼的注视下打开盒子——
通体银白的刀刃宛如冰雪浇铸,两侧的锋刃薄如蝉翼,笔直而下的线条明锐锋铄,凌厉地刺进漆黑如墨的刀柄里。
七海一下扑过去,自来也连忙躲开,刷地把盒子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你慢点!”他心有余悸,“这刀比以前还利,碰到一下可不得了。”
七海立刻乖巧坐稳,用眼神生动地发射“给我看一眼再给我看一眼”的电波。
自来也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她,一边缓缓把刀盒放回她面前。
七海也没试图把刀拿出来,她如获至宝地摩挲会刀柄,又小心翼翼地戳戳刀身,脸上交织着喜悦和赞叹。
自来也看着她的样子,在心底低低一叹。他把刀盒盖上放到一边,拉过一旁的卷轴。
“上次答应你再见面就教你这个封印术……”说着见到小姑娘迸发期待光彩的面庞,自来也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过没想到再见面这么快……你现在的基础,还是学不了。”
光彩暗淡之快像是有人关了灯。
“——但我一定教给你!”自来也赶紧补救,“你妈妈……玖辛奈,就是来自封印术积淀深厚的涡之国,现在忍者常用的封印术大多源自那里,包括这个术,所以我会教你。还有很多其他封印术,甚至结界术……如果你都能学会当然最好。”
七海甚至是有点震惊了:“……自来也大人会教我吗?”
自来也作势思考:“除非你拜我为师,我才姑且可以考虑一下……”
七海当然能听出玩笑之下的潜台词——可是,就算她再见识有限,也知道拜传说中的“三忍”之一为师是多少人挤破头也做不到的,这样有点梦幻的事情真的可以就这么随便地发生吗?纵然是知道自己因为爸爸的缘故被爱屋及乌的七海也有点茫然了,她不自觉地歪着头,喃喃重复:“……拜您为师?”
这突然变长的反射弧看在自来也眼里就是完全犹豫,他在“不是吧难道我居然会被嫌弃吗”的难以置信和“要是第一步就失败了可怎么办哟”的恐慌中漂泊了几秒钟,摆出蛤.蟆仙人华丽的出场架势,正待再接再厉自我推销,就见女孩睁着那双熟悉的蓝眼睛,问道:“挂名老师吗?”
“……啊?”自来也僵住了,发觉这个跟不上脑回路的感受和那双眼睛一样令人怀念。
“还是说您准备在村子长驻了?”
这抓重点的能力已经初现锋芒了,自来也干咳一声,避重就轻:“要叫师父——你先别管那么多,总之想学就得拜师。”他蹲下来,长长的辫子逶迤在地上,“怎么样,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我可是看在你比他们都可爱的份儿上才要收你为徒的!”
“他们”……是指爸爸和哥哥吗?
七海看了会地面上的白发,抬头弯起眼睛,甜甜地喊了一声“师父”。
客厅里响起白发仙人得意的大笑,卡卡西靠着外面的墙壁,也跟着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过了一会,他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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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旗木家蹭了顿晚饭之后,白发仙人在门口与他们告别。
“明天我就不来了。”他摸着身旁小姑娘的发顶,深深看了一眼卡卡西。
少年没有回应,他低头注视满眼天真的女孩,经过一个下午的教导,她已经顺利地改了口:“师父有事要做吗?”
自来也闻言一本正经地叉起腰:“你师父我要去取材——这可是关乎忍界无数成年人幸福的头等大——”
卡卡西一把将七海捞进怀里,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冷酷无情地送客:“再见,自来也大人。”
自来也一噎,嘟囔着“讨人厌的小棒槌”扭头走了。七海挥着手把自来也目送出门,拉住卡卡西的手臂单纯发问:“为什么不让我听了呀哥哥?”
“……是想告诉你,即便是师父的话也不必全都理会。”
听起来像玩笑,可少年的眼神是那么认真。七海若有所感地仰着头,娟秀的眉尖微微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哥哥?”
卡卡西的视线飘忽一瞬,又立刻定住了。面罩下的薄唇拉成一线,他松开自己泛白的指尖,指向书房:“七海,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一个过于正式也过于郑重的词,通常不会用在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之间,七海半点也没有被重视的的开心,不知为何,她甚至对此感到抵触。她拉住自己意欲退却的心,跟在卡卡西身后进了书房。
窗外是夜幕与霜雪,呼啸的冷风在树枝间簌簌穿行,屋内的温度却很宜人,浅橙色灯光将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渲染得一片暖盎。七海在桌子旁边正襟危坐,卡卡西看着她,蓦地想起她发现玖辛奈照片的那天,恍惚回忆里那硌着七海脖颈的桌沿正抵在他的喉咙上,令他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还记得涡之国吗?我们前阵子聊过。”
“当然啦~涡之国怎么了?”小姑娘好像松了一口,她歪着头关切发问。
“自来也大人说,得到了涡之国旧址和附近空区的漩涡族人的情报。”
“他们过得好吗?”七海忧心地问。
“……不知道,自来也大人打算之后去看看。还有……虽说涡潮村的事让漩涡一族大部分封印秘术失传了,但自来也大人觉得去遗迹看看也未必会一无所获。”
七海放松的背又挺直起来:“……的确。”
“他还得到了同为‘三忍’之一的纲手大人的消息,想去确认一下纲手大人一切都好。”
“诶?!”七海瞪大眼睛,“是那位医疗忍术出神入化的纲手大人吗?”
卡卡西点头。
“好厉害……”
卡卡西勉强笑了笑。
“自来也大人认为,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获取情报的能力对于一名忍者来说十分重要。”
“……师父说得对。”
“还有……”卡卡西说,“虽然自来也大人对飞雷神之术没有什么研究,但当年老师开始研习之后,也曾就一些问题与自来也大人探讨过……”
他几近说不下去了。
七海正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像是暗藏云上冰封的湖,又仿佛燃着两团灼烈的火。那双眼睛会说话,说的全是无声的恳求。
恳求他别再说下去。
“所以……?”但她这样问。
卡卡西逼迫自己面对她湛蓝的眼眸。
“所以……”他攥紧自己的心脏,不让它退却。
“所以,”他说,“自来也大人想要带你一起去游历。”
卡卡西看着那双眼慢慢黯淡下去,就像从前他坐在原野里遥望夜色侵袭,星月消匿。
可女孩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只有我吗?”她轻声问。
卡卡西甚至发不出一个表示肯定的音节。
“哥哥和师父早就决定好了,是不是?”
红色的发丝垂落下来,卡卡西看不到她的脸。
“早在上次师父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决定好了,是不是?哥哥总是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让我去学在野外应该怎么生存,告诫我如何才能保护自己……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我原本可以早点发现的……
发现你用目光漫长地送我辞去,发现你说的句句都在与我告别。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的话……
七海捂住脸。
——她在哭。
那对卡卡西而言永远比刀子还尖锐,让他满心都是后悔——却不知究竟后悔哪件事。
“七海,我并不是……”
我并不是希望你离开,我并不是想让你难过,我并不是……我永远不是,想让你哭泣。
“你可以自己选择,七海。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竭尽全力——
“哥哥真狡猾。”
女孩的声音颤抖着。她放下手掌,抬起头。
她没有哭。
她的眼眶有点发红,声音颤抖着,但是她的嘴角微微翘着,她没有哭。
——那是比哭还要伤人的,令人心碎的坚强。
“你明明知道我会怎么选的,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知晓你的希望,我知晓正确的选择,我知晓应该如何去做……
就像你明明知道,我会有多么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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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明明知道,你也会因此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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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深极,风也停歇的世界万籁俱寂,安静得有些落寞。七海蜷缩在哥哥的怀抱里,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毫无睡意。
熟悉的、安心的、令人眷恋的温度,我还能拥有多久呢?
攥着卡卡西衣襟的手紧了紧,与女孩相对沉默了几个小时的少年搂紧她,终于低声开口:“睡吧,七海。”
“哥哥……”
“嗯?”
“师父决定什么时候走呢?”
“……后天早晨。”
“原来只有一天了……”女孩吸了吸鼻子,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我明天想去和红姐姐说再见。”
“好。”
“还有井野,我得去告诉她。”
“好。”
“我还想吃一次三色丸子。”
“好。”
“我还想再去和宁次见面的地方。”
“好。”
“我能……再看鸣人一眼吗?”
“我会请自来也大人带你去。”
女孩轻轻笑了一声:“师父说有大事要办呢!”
“不要信。”
“诶——?!”
“他会带你去的。”
“嗯。”
又过了一会,女孩的头顶似乎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哥哥……”
“嗯?”
“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
“我一定会变得超——厉害。”
“嗯。”
“哥哥可不要被我甩下哦~”
“我努力。”
“哥哥……”
“嗯?”
“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嗯。”
“那你会……”
后半截话语消失在唇齿间,七海在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
“晚安,哥哥。”
“……晚安。”
她的呼吸在许久之后才逐渐绵长,卡卡西低下头,在月光的凉色里,他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发旋。
你想问的是什么呢,七海?
他伸出手,将她从怀抱中挖出一点,以免她在睡梦中呼吸困难。女孩的体温总是略微偏高,在冬夜中贴上他的掌心,让人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别离。
——“卡卡西怎么会舍得?”
舍不得。
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如此诉说,奔涌在血管里,填塞了满身的舍不得。
但这不是她的女孩,不是他有资格“舍不得”的人。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漫长又短暂的四年并不是只有七海在获得,七海给予他的远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更多。那乍然跌落在他无垠长夜中的光芒微小而闪烁不定,他曾以为那是他必须呵护的烛火,直到某天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被她照耀着前行。
她是划破黑暗的晨星,终有一日会化为朝阳,撕裂沉遂的永夜,启示崭新的黎明。
——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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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会于此守望。
守望那一日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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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天空晴明而寥廓,连细云的踪迹也难寻觅,积雪仍未消散,但早被清扫过的道路干爽洁净,暖黄土色延向远方,指引着未来的旅途。
“那么,我们就走了。”自来也说着,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趁着七海视野被阻碍的时刻,白发仙人抬起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在空中拉出一个细长的虚影,小声嘱咐,“可别辜负了。”
“我明白了,劳您费心。”
“可不是让‘我’费心了。”
卡卡西蹲下去,看向自来也身旁的女孩:“小七——”
话没说完,小姑娘蓦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哦!”
被抢了台词的卡卡西微微笑了笑,摸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道:“你也是。”
“答应我的事,不可以忘记哦!”
“一定不会。”
“那……我走了。”
卡卡西放开她:“一路顺风。”
女孩软软地笑了,她用力点头,然后转过身去。
卡卡西目送她在那条暖色的道路上远去。
那个身影小小的,明明是要远行,行囊却也小小的,但她将要拥抱的世界和要去抓住的未来却那么大。
祝你一路顺风,七海。
你的旅行,你的前路,你的人生。
请求你,一路顺风。
被他注视的人没有回头。
她越走越远,几乎将要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但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脚下的路是如此平坦,可七海却走得太过艰难。
每向前迈出一步,她的心都会颤抖一次。满腔的不舍在身体里回荡着,叫嚣着想要从眼眶涌出来。
——我从未想过会离开他。
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离开他的身边”这样的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早上好”、“晚安”,这些每天都要对他说的平凡问候,于我而言却是那么珍贵的事物。一起分享欢欣喜悦,一起分担悲伤痛苦……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和他一起,所有的回忆——无论是笑还是哭全都那么幸福。
只要和他一起……只要是在他的身边……
我就会那样那样地幸福。
可是现在,我要离开他了。
他留在村子里,我却要去往世界各地。
去看他说过的山川河流,去见他说过的花鸟风月,去寻找闪闪发亮的茅栗,去偶遇一线相隔的晴雨……我要亲眼去看他说过的所有东西,只是并非和他一起。
我会离开多久呢?三年、五年,还是八年、十年?那也许会长于、甚至几倍于我迄今为止的人生的时间里,还会有人陪在你的身边吗?
这些时间里,会有人让你露出笑容吗?会有人拥抱你吗?会有人……会有人在你被噩梦惊醒之后,扑进你的怀里,告诉你一切都会过去;会有人在你站在墓碑前伤心自责时,拉住你的手,告诉你“你还有我”吗?
会有人……能让你快乐吗?
而哥哥……
你会思念我吗?
你会像我一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高喊着想见你、想见你……
会像我一样,现在就已经“想见你”了吗?
好像满地的雪被风扬起,好像全部的云都坠落成雾气,七海的世界一片朦胧,甚至模糊了脚下的路。
可是她不敢回头。
她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承受,她会飞奔回去,会扑进他的怀里,会放声大哭,会索要他所有的温柔,会令他自责,会让他难过。
她不能回头。
她必须向前走。
只有不断地向前走,才能追上他的脚步,才有能力握住他的手,才有资格和他并肩前行,陪他走完今后所有的路。
所以,就算暂时要离别——
就算暂时——
要离别……
那是世间最锋利的苦无和最紧固的束缚,“离别”两个字,给予她噩梦中也不曾体会千分之一的痛苦。七海再也忍不住,猛地扭过头去——
簇拥着灌木的白雪光泽熙和,水绿的大门被橙红砖墙渐染了暄妍的幻色,阳光从天际倾泻而下,将世界映照得温暖明亮,只有穹顶之下的方寸之地被阳光遗忘,孤独地丢下一片阴影。
她的哥哥就站在那里。
一个人。
眼泪夺眶而出,七海几乎无法好好地喘完一口气,心脏倾覆,血液翻腾,嘴里全都是咸涩的滋味,可她都分不清那究竟是泪水还只是心痛化成的幻觉。她已经没有办法忍受了,如果时间无法停在这一刻,她只愿不顾一切地反悔——
她蓦然转回头捂住自己的嘴,还是没能及时掩好爆发的一声抽泣。
可是距离已经足够远、太远了,泪水也不会被见到,抽泣也不会被听到,甚至连身影也快不见了——
但还不够远。
她走得还不够远。
她还没有走出他的视野,她还没有走出这方积雪,她还没有走出这片土地,她还没有走出这个冬季。
压住眼眶的袖口无法制止汹涌而下的泪,单薄的肩膀因为抽噎而一抖一抖,自来也轻声叹气,摸摸了七海的头。
“我们还会回来的。”早已历经无数相聚别离的白发仙人这样说。
七海拉住他的手。
是……还会回来的。
我就是为了那一天而远行的。
为了回到他的身边,为了回到这片土地,为了寻回崭新的春季。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所以,哥哥,可以请你等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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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来——
等我们重新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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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MOREBI - 『玉花之卷』完。【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