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夙昔之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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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间的议事厅光线永远冷淡暧昧,带着浅薄蓝调覆在挂着青色帷幕的墙壁上,帷幕前并排摆着四张高背椅,与前方空荡到只余浮尘的地板用一张长桌划得泾渭分明。
卡卡西便单膝跪在这边的地板上。
自从七海和鸣人相遇以来,他就在等这次召见,只是没想到来得比预料中更晚。
越晚,就意味着越糟糕——这样的想法在见到四把座椅全都坐上了人之后理所当然得到证实。卡卡西推开门的瞬间便心头一沉——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
他在行礼前便将面前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三代火影面容凝重,团藏却在闭目养神,这样的对比实在令人警惕。鸣人身边跟着的绝不止那两名暗部队员,团藏甚至可能比三代火影更早得到报告,召见却推迟了将近一天,三位顾问更是到齐……只怕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进行了争议,而结果是三代火影做出退让。
“我们当初为何把鸣人跟七海分开抚养,个中缘由你很清楚,没错吧,卡卡西?”镜片掩盖不住老者眼里锐利的光,问话的水户门炎微微向前倾着身体。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发问,卡卡西清楚得很,这是在发难。他在心里扯出一个冷笑,回答得简单平板。
“是。”
“可昨天他们还是见面了,你作何解释?”
“一次偶然。”卡卡西抬起头,锋利的眉眼间全无情感,“属下以为在木叶隐村里任何人之间的偶遇都存在可能,包括您与我,自然也包括他们。”
水户门炎冷哼一声,最左侧的女性长者适时接口:“可不止偶遇,卡卡西。整整一个下午,在木叶的大街小巷里结伴同行,相谈甚欢,展现了相当非凡的——”说到这她停了停,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平实的一个,“感情。”
“年幼的小孩之间轻易便能成为玩伴,属下并不认为这多么引人注意。在鸣人之前,七海也交过朋友——”
“日向宁次。”他的话被转寝小春打断,“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
这话对于卡卡西来说不啻于一刀。但他仅沉默一瞬,便轻描淡写地还以针锋:“其原因并不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不过殃及池鱼。”
池鱼何错?无非是无法抗衡放火的人。
如今放火的人却来追问?
靠在椅背上的团藏闻言抬起眼皮瞥了三代火影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水户门炎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悦,三代火影和转寝小春却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表情没有变化分毫。
转寝小春继续开口:“重要的是结果,卡卡西。‘玩伴’和‘唯一的玩伴’总归有区别,何况鸣人和七海可远远不止‘玩伴’两个字就能概括——”见卡卡西抬头似要开口,她丝毫不留停顿,“昨天情况如何,你在场,你应当很清楚,就算是当初的日向宁次,七海也没有这么快就与他打成一片。那两个孩子甚至不是普通的兄弟姐妹——双胞胎之间到底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应我们都不清楚,但鉴于仅仅一个下午就能让他们感情升温至此,我们谁都不能冒险。原本将他们分开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何况眼下——
“七海的身份已经泄露了,现今时日已久,更绝不只有云隐村知晓,她断不可再与鸣人接触,把鸣人的身份也泄露出去。我想应该没有谁比你更希望水门的孩子能够平安,不是吗,卡卡西?”
当然。我希望老师的孩子能健康平安,我愿意用一切去换。
——可七海也是老师的孩子。
“重要的是结果”……七海的身份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倒不如说,从来都不重要。被外村的人知晓她姓“波风”,对此感到不如意的只有因此无法对她下手的团藏而已,于另外两位长老而言反而值得高兴——七海的用途本来就只有掩护鸣人而已,毕竟谁能想到玖辛奈当初生产了双胞胎呢?她的身份越是被人知晓,投在鸣人身上的目光自然越少,只不过为此便公开她的身份置她于别村忍者环伺之下实在欲盖弥彰且又过于下乘,现今有他人代劳,自然再好不过。
然而用老师的一个孩子去保护老师的另一个孩子?说来都让人发笑。
他们想保护的从来不是鸣人,是九尾而已。
是那个祸害了村子、让老师不得不去用生命封印在亲生儿子身体里的九尾。
是那个令骨肉生生分离、相见却不能相识的九尾。
是那个使无辜的孩子被人排挤被人厌恶的九尾。
说得倒是花团锦簇。
“七海刚失去一个朋友,会很重视新朋友并不稀奇;鸣人处处受人白眼,七海对他不错,他愿意亲近更是再自然不过。”
“你这是在责备我们吗,卡卡西?”水户门炎峻厉地喝问,三代火影抬手挡了一下,自己开了口。
“原本是为了保护鸣人,村子里才禁止谈论九尾,没想到结果……我们无法对此横加干涉,一则村子里因为九尾而有所失去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无法一一解释;二来,我们也不想因为这份特殊对待而给鸣人引去太多的注意。这一点……是我们对不起鸣人。”
……还有水门。
卡卡西低下头,垂落的银发下,他深深闭了闭眼。
“属下不敢。”
“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水户门炎依然十分不豫,卡卡西恭敬地低着头,并不在此纠缠。
“昨日之事,鸣人已经不再记得了。七海以后也不会再去接触鸣人。其他相关人员均得到了封口令,不会有人谈起。”卡卡西说完,余光瞥见十指交叉放在了口鼻之前的三代火影。
“我们知道你费心了,卡卡西。”转寝小春说话时语气难得带上了女性长辈特有的慈和,卡卡西心头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接着他果真听到一个不祥的转折,“只是正如你方才所说,木叶里任何人的相遇都存在可能,也包括鸣人和七海。”
“七海会回避鸣人——”
“当然,当然,我相信不论用什么办法,你能够做到让七海远离鸣人,就算真的再有意外你也可以如同今天这样妥善处理——
“但总会有避无可避,而且不止是你,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处理的情况发生。”
——“避无可避”。
这几个字鼓槌一般敲击着卡卡西的心脏,撩起的目光掠过面前四位老者的脸庞之时,他的大脑也飞速转动起来。
总会——
小春长老的眼里透着笃定。
避无可避——
炎长老的神色十分冷淡。
无法处理——
三代火影的脸上似有歉意。
三个词在脑海里转过一圈,团藏微扬的嘴角是视线的最后落点。
卡卡西心中一震,猛然抬头。
“日后在忍校见面,谁又能阻止他们两个的相处呢?”转寝小春的语气轻飘飘地,却丝毫,没留下可以质疑的余地。
卡卡西眸光一冷。
果然是忍校……竟然是忍校!
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当真很有分量。
他可以想见对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话,然而他并不甘愿随其发展。
“木叶的孩子都会去上忍校,很多人会在那里成为同学、成为伙伴、甚至是一生的挚友,世交延续的向来不少,一见如故的也比比皆是,即使将来在学校里七海和鸣人成为了朋友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并不存在任何异常,更没什么惹人注意。”
“波风七海的身份已经泄露出去了,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人暗地里盯着她?她的存在就惹人注意!”水户门炎语气沉冷,“她和水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鸣人和水门也像得很,如果他们两个天天都在一处,你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何况——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但鸣人的确很难交到朋友,”转寝小春的语气却很和善,“他们本就是双胞胎,再加上这一点,将来感情会好到什么地步谁都说不准,如果总是在一起就等于把鸣人也置于了其他人的觇视之下,这实在过于冒险。而且村子虽然密令禁止谈论九尾,当年参与了九尾之战的人却很多,知道九尾在鸣人身上的人亦不算少,两件事一旦有所关联——后果可想而知。
“我们禁止了村子里谈论九尾,可没有禁止谈论谁是水门的孩子。而牺牲了生命封印九尾的四代火影,他的儿子却为人疏远——这样的话传出村子,即使只是猜测,也足够让人联想出当年发生什么了吧。”
转寝小春看着卡卡西装着寒潭的眼睛,轻轻一叹。
“卡卡西,我们不止是为大局着想,还有鸣人的生命。封印着九尾的水门之子,和一个普通的水门之子,他们在强敌眼中的分量别若天渊,你一向聪睿,应当清楚得很。何况,被人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对他们两个都没有好处,他们年纪尚幼,毫无自保之力,只会互为桎梏,相互掣肘。”
……是啊,他们只会互为桎梏,相互掣肘。
比如此刻。
他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走向,他们是如何争论、随后会如何发展,甚至连之前两个孩子相遇之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暗部和根部的队员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处理是否出于授意都存了疑,他只觉得心头发冷,左眼发热——
带土,是不是你也看不下去了?
见他霜冻似的冷着脸只是沉默,转寝小春正欲说话,三代火影却先语速缓慢地开了口。
“我知你心中不愿,卡卡西,相信我,你绝不是一人……但是,鸣人和七海之间只能有一个去忍校学习,这却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猿飞日斩扶了扶斗笠,让自己的眼睛完全出现在卡卡西的视线里。
“那个孩子是谁……我希望,由你去选。”
这是个再残酷不过的事情,猿飞日斩明白,这就像是给了卡卡西一把刀,让他把那把刀捅进自己的心脏里。
——可必须由他去选。
那已经是……我眼下能为他们做的、唯一的事。
卡卡西抬头看着三代火影,然后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团藏。
团藏也在看着他,唇边还是那一缕细微的嘲讽,两人冷冷地对视几秒,卡卡西再次看向了三代火影。
他利用团藏砍掉了团藏自己伸向七海的手,团藏果然不能甘心。卡卡西心中了然,他借助村外暂时只能遥遥惦记七海的敌人和木叶乃至火之国的名声来保护她,团藏就利用那些暂时只能遥遥惦记七海的敌人,把他们变成对鸣人——九尾人柱力的威胁,意图以此掌控鸣人。
此举必定得到了小春长老和炎长老的大力支持,显而易见,于他们而言鸣人不是“鸣人”,而是“九尾人柱力”,是“村子的武器”,什么“水门的期望”、“英雄的孩子”统统都要排在后面。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自然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少数人和多数人,自然是多数人更重要。村子里的人和村子,自然是村子更重要。
所以,九尾人柱力是村子珍贵的武器,应该被村子完全掌握才对。鸣人的意愿如何、七海的意愿如何、其他任何人的意愿如何——谁要理会?尤其是鸣人,作为人柱力,最好不要有什么意愿,最好不要去上学、什么都不懂才好,最好永远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实力,能被村子轻易掌控才好。
三代火影大概是唯一不这么想的人。
之所以今天不是来通知他旗木卡卡西“漩涡鸣人不可以上学”、而是来让他做出二选一的最终决定,就是这次召见推迟了近乎一天的根源。面对三位顾问抱团的提议三代火影必然极力反对,是以那三位顾问才会想出这个“二选一”的办法,而即便身为火影,三代目也无法完全不顾三位顾问的意见,最终的结果才会如此,双方各退一步。
卡卡西明白,无论他选择谁都算是遂了他们的愿。他们既想把鸣人牢牢控制在手上,也忌惮身为少年天才的老师的女儿、且又掌握着老师和玖辛奈所有遗产的七海将来会像老师一样强,那将会是未来他们控制鸣人的最大障碍。
只是“可能有障碍”毕竟比“完全不能”要好得多,他们期望他如何选择自然不难推测。何况七海与他朝夕相处,他怎么可能忍心让那样聪明可爱的小姑娘远离学校、远离朋友,像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孤单地长大。
让七海孤单,让七海难过——
不可能,他永远不可能忍心。
卡卡西深吸口气,目光坚定无比。
“请让鸣人上忍校。”
三位顾问陡然看向他,眼里写满毫不掩饰的震惊,唯有三代火影握着并未点燃的烟斗,心底一声叹息。
“你确定你选的是让鸣人去上学?”转寝小春忍不住确认,“你要让七海远离学校吗?”
“属下自然不希望七海远离学校。”他的声音几乎像泛着玻璃一样无机质的光,“只是如果诸位大人无论如何都作此要求,属下只得如此。”
“那是你妹妹,卡卡西!你真的忍心如此?你就不怕她……”恨你?
“七海如何,自有属下承担。”
“你——!”
“既如此,此事就这样定下。你先回去吧,卡卡西。”三代火影看着卡卡西漠然的样子,开口了结这场继续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的对话。
“那么,属下告退。”卡卡西颔首,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走。
“是我们……对不起七海。”
卡卡西闻言只是停顿一瞬,旋即他打开门,轻风过耳一般,未留片语地离开了。
事件中心的小姑娘对此尚且一无所知。
卡卡西回去的时候七海仍在练习临摹基础符文,手边已经写好的纸页明显厚上了一些,她却始终如卡卡西离开之前那样坐得笔直,就连大门开阖的声音都没有惊动她。
好像多年以前有个人也是一样,无论他那三个学生怎样吵翻了天,他都依然能安稳地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地处理自己的工作。
靠近七海到五步左右的距离,小姑娘忽地转过头,湛蓝的眼睛里映出卡卡西的倒影。
——就连这双眼睛,都还一模一样。
……却不再一样了。
都不一样了。
“哥哥,你回来啦~”七海从椅子上跳下来,拿着最新写出的一张纸举给他看,“我觉得比之前写的好了一点……不过还是好难哦,不看着的话就不会——哥哥?”语气里的笑意忽然消失了,七海的话说到半截就变成一句带着担忧的呼唤。
卡卡西接过纸页,勉强笑了笑。
“确实有些进步,已经很难得了,符文系统平时难以用到,笔势也与普通文字不同,学起来很难,不用着急。”
“嗯,好……”七海轻轻应了一声,她拿回纸页后垂头看了一会,又抬起头,看着卡卡西眨了眨眼睛,但凡对她稍微了解,都能看出她此刻满心犹豫。
但她并没有犹豫很久。她放下手中写满符文的纸页,试探着问出口:“哥哥……被召见是因为什么事呢?”
接到任务的哥哥不会是这个样子,他现在的表情反而……反而很像是每次站在带土哥哥墓碑前的时候。
那是我见到的哥哥最令我难过的模样……可他现在看着的人是我,那个令我难过的模样,好像是因为我。
七海不由拉住卡卡西的手。
“哥哥……怎么了?”
“我——”
卡卡西心里一绞,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此刻他只想落荒而逃。
没人比他更了解七海对上学的期待。
她热爱学习,也渴望与人交往。但她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虽然不像鸣人那样为人疏远,可这些年因为她的安全问题,卡卡西没法放任她像普通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地在村子里玩耍,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导她回避“我自己出去玩”这样的想法。他在家的时候,七海跟他一起;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七海跟红一起。
七海甚至可能都没有想过她也可以离开身边这些大人,一个人在木叶的街巷里穿梭;或者去认识其他孩子,和他们成为朋友、结伴玩耍,天亮就出门,黄昏才灰头土脸地回家。
日向宁次是个偶然,是她第一个朋友,是她第一个打击。
鸣人也是个偶然,于她而言是第二个朋友,是她很喜欢的人,是她第二个打击。
前后不过几个月而已。
如今时隔一天,就要让她面对第三个打击吗?
她明明这么小……甚至还不到四岁。
或许……或许不必今天就告诉她。还有两年多的时间……离她长到可以去忍校的年纪,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或许可以不用这么急……像是在完成有生以来最难完成的任务,卡卡西几乎调集起全部的精神才能让自己的声线毫无异常。
“没——”
剩下的话音突然湮灭在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里。
那双眼如此清澈却又如此深湛,正温柔而深切地注视着他,宛若亘古不会改变的朗朗晴空,无论多少风霜雨雪都能和煦地包容。
卡卡西甚至有瞬间的恍惚,盘桓在胸口的痛楚更加鲜明,脑海里纷乱的情感却渐渐消散了,留下唯一的、至为清晰的决定。
他推起护额、拉下面罩、蹲在了七海的面前。
“对不起,七海。”
他和那双晴明至极的眼睛四目相对,即便每一个字都仍然如同刀子,却也仿佛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
即使会刺破心口、划破喉咙,甚至是在他和七海中间割出一道裂痕,即使会令七海伤心……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必须去面对。
在这双眼睛前,在这样的目光里,他已经有了无法做到的事、有了辜负的人,他决不能再去逃避可以做的事、辜负第二次。
——这双眼能鼓励他向前。
从前如是。
现在亦然。
卡卡西缓慢地、郑重地、满怀歉意地——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你去上忍校了。”
七海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卡卡西,眼里的光芒忽地散开,变成一片白濛濛的茫然,樱色的双唇张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似乎只是忘记了要怎么去闭合。
卡卡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用石头压扁然后又切碎,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紧接着说下去:“是我不好,我不能为你争取,但我会陪着你,我会教你,我会认真地、把我所有会的东西全都教给你,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尽我所能。所以,七海……”
拜托你,不要难过。
可这只是一个不现实的期盼,甚至像是方便他逃避负罪感的请求,不论他是多么真切地如此希望,他都决不会说出口。
他等着七海做出反应,如同在等待一个判决。
空气浓稠得仿佛熔炼的金属,安静到呼吸可闻。时间好像在伸懒腰一样,拖拖拉拉地、每一秒都变得老长。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忽地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把桌面上压着角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
七海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她看着卡卡西,嘴角缓慢地扬起来,勾勒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没关系的哥哥,这样的话,我就有更多时间和哥哥在一起了呀~”她微笑着,眼里还带着初晴的水汽,声音还微微发着抖,但她很努力地在笑着,“而且,忍校的老师都是中忍的对吧,还要教那样多的学生,我却从小就有一位上忍对我一对一地教导,我多赚呀!”
这不是卡卡西预估的反应。他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时候,笑容竟比泪水还要刺痛人心。
他伸出双臂,把这个小姑娘紧紧拥进怀里。
“七海,如果你难过——”
如果你难过,你就告诉我,不要自己去忍住、去消化,你可以哭泣,你可以发脾气,你可以责怪我,只是不要……绝对不要去伤害自己。
“我很难过……”
七海搂着卡卡西的脊背,她的眼圈和鼻尖都泛着浅红,泪水在眼里滚过一圈,却没有落下来。
“我真的很难过,哥哥。”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去上学,是因为我不是木叶的人吗?还是我身上真的有什么缘故会伤害到别人?
我不能去上学,那宁次要怎么办,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还有没有机会去安慰他、陪着他,我还能不能再次和他成为朋友?
鸣人要怎么办,别人那样排斥他、他要是一直都那么孤单该怎么办?他饿肚子的时候要怎么办,他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办?
“可是,只是难过的话,只是哭泣的话,什么用处都没有。”
就像当初我的泪水甩脱不了追兵、也挽留不了宁次,哭泣除了令我难过、令在意我的人也难过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哥哥说过,如果我走进了不正确的现实里,我应该勇敢地去改变它——我不知道这样的现实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我想改变。
我想改变它。
因此——
“我不害怕。”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怕,不会哭泣,也不会退缩。
她用力抱着卡卡西、再次露出笑容,蓄积的泪水因为眼睛微弯的动作而溢出一点,但她的眼神却更加坚定起来。
“我会努力……总有一天,我能够保护自己,能够有选择的权利,能够去帮助别人。”
我知道这有多困难,所以……
“哥哥帮我好不好?”
拂过耳边的声音是这样温暖,卡卡西抬起头,视线落进窗外一碧如洗的长空里。
“好。”
他抚了抚七海火焰般的长发,给出一个同样坚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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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MOREBI - TBC。【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