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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优秀的工程师，并不一定是个出色的推销者。</p>
比如，坐在高博思电器经理室里的姜万杰。</p>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抓住买家的心理和喜好。</p>
或者说，他不懂如何将手中的专利技术，包装成买家眼里的吸金利器。</p>
之前，姜万杰想约见一位名企老总都是件难事。</p>
即便约到了，开口推销不到十分钟，便会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p>
而这次高博思，却是给足了姜万杰机会。</p>
不仅爽快答应会面，还给了近乎半小时的自我陈述时间。</p>
可惜，姜万杰并未抓住这次黄金机会。</p>
此刻，办公桌对面的高博思，脸上没有伯乐般的赏识之色。</p>
而是一种，成功上位者对于年轻后来者的轻蔑：孩子，你还是太嫩了。</p>
“姜先生，你能坐在我对面侃侃而谈，很有勇气，值得鼓励。但你犯了许多年轻工程师，或者说是东方工程师常犯的错。”</p>
“只会埋头钻研技术，但不会推销自己的技术。过去的半小时里，我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听了你是如何一步步，从一个贫穷的华国农村孩子，打拼成为莓国技术精英的。”</p>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但我，没有感动。我是个发明家，也是个商人。我只喜欢技术和金钱，而这俩，都是没有感情和温度的。你试图用充满感情和温度的故事打动我，让我从口袋里掏钱为你的未来买单，这显然是个策略性失误。”</p>
“在剩余的十分钟里，你终于进入正题，向我介绍了一个，似乎很前沿很有市场前景的新技术。但我可以告诉你，与MPEG技术相似的构想，我听到了不下五次。都是你们这些，漂在莓国的东方工程师向我描绘的。”</p>
“对于这项技术，我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别说莓国，就是全世界，目前都没有与MPEG技术相匹配的产品生产线。谁会花钱去买一个，短时间内无法应用于生产的概念型专利技术？”</p>
“我不想阻止你们这群东方人，在莓国的技术沃土上造梦。但我拜托你们，下次请造一些，与现实贴边的、有希望实现的梦。还有，提高一下你们的表达能力推销能力，不要做只会读书做题的死学究。”</p>
金发碧眼的高博思面带意味深长的微笑，连珠炮似的对姜万杰本人和他的技术，做了一番点评。</p>
或者说，用微笑作掩护，把对面年轻人的成就、价值、和梦想，批得一文不值。</p>
姜万杰听完了，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不舒服。</p>
他靠在沙发背上低着头，视线只停留在办公桌斜前方区域，不敢与高博思有眼神接触。</p>
他此刻的感受，就像一个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的思想前卫者，既得不到世俗的理解，还被世俗羞辱了个彻底。</p>
如果，高博思只是针对他的技术评头论足，即便卖不出专利，他至少还能觉得这次没白来。</p>
可刚才这番点评，明显夹杂着一位金发碧眼、自视血统高贵的白人企业家，对于东方人的傲慢和偏见。</p>
此刻，姜万杰又想起了刚才见过的那张，高博思一家三口的合照。</p>
此刻，他再也无法从那张全家福里，体味出家庭和美的味道。</p>
而是琢磨出了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精心打造“血统纯洁家庭”的，良苦用心。</p>
既然，对我的肤色和出身有如此明显的成见，那我，还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干嘛？</p>
继续忍受，他的嘲讽吗？</p>
“好吧，既然我的技术在您眼里一文不值，那我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p>
“谢谢您的爽快会面，再见。”</p>
姜万杰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容，站起了身。</p>
高博思也起身，假意热情的伸出了手。</p>
姜万杰轻轻握了一下，转身落寞地走出了经理室。</p>
待把姜万杰送下楼，年轻漂亮的白人女秘书走了进来。</p>
“看来，又是个失败的东方推销者。”</p>
女秘书挂出轻蔑的笑，与方才接待姜万杰时的热情友善脸孔相比，判若两人。</p>
“哼，这群黄皮蠢货，以为画画大饼，就能从我这儿骗走钱，真是可笑。这已经是一个月内被我打发走的，第三个东方工程师了。这群黄皮蠢货，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出的幻想，觉得我好哄好骗。”</p>
说罢，和女秘书对视了一眼，一起会心大笑了起来。</p>
姜万杰，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高博思电器大厦。</p>
走向地铁站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厦外墙上的巨幅荧幕。</p>
上面，正在播放高博思电器的企业宣传广告：高博思电器，愿与全世界的技术精英，携手合作，为全人类的美好明天，保驾护航。</p>
高博思电器，用领先全球的精湛技术，构建起一座坚实桥梁，帮助每个人，前往不分你我、天下一家的完美世界。</p>
画面上，是一西装笔挺、手提公文包的中年白人男性，一位穿着蓝色工程师制服的黄种男性，一位戴着塑料护目镜、头戴车间安全帽的黑人男性。</p>
摆出了一副，同心同德、携手合作的架势。</p>
“呵呵”</p>
姜万杰，在心底冷笑了一声。</p>
这次舟车劳顿，前来会谈，他觉得自己没白跑一趟。</p>
至少，他对于莓国白人精英们的虚伪和种族歧视心理，有了更深层的认识。</p>
他松开领带，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身向着地铁站走去。</p>
生活逼得他不得不忍气吞声，不得不按照原路返回。</p>
回到那个，由衷厌恶的瑞思特公司。</p>
没办法，一个尚未获得国籍的东方人，想在莓国找到一份技术精英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p>
如今的姜万杰，只能边忍耐，边等待机会。</p>
第二天上午九点，倒完时差的侯一鸣，终于振作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p>
此刻的他神清气爽，如同新生了一般。</p>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话筒，点了一份早餐。</p>
十五分钟后，服务生推着餐车敲开了房间门。</p>
一份煎培根、一份煎蛋、一份牛肉三明治、一碗蘑菇浓汤。</p>
昏睡了很久，他的胃口很好，急需补充体力。</p>
坐在大理石中岛餐台前大快朵颐之时，赵杰敲门走了进来。</p>
原来，是他委托的私人侦探来消息了。</p>
侦探一大早就来到酒店，送给赵杰一个装有许多文件的厚厚牛皮纸袋。</p>
打开纸袋，全是姜万杰的个人信息。</p>
从出生地、家庭情况、成长学习履历，到如今的公司、住址、习惯性活动路线，一应俱全。</p>
甚至，还有几张姜万杰在超市和餐厅里的偷拍照片。</p>
赵杰不住地在内心感叹，嘉州侦探业果然名不虚传，这才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把信息搜集得如此齐全。</p>
幸亏没交代给家族手下，那帮人，在唐人街里打打架、收收账还行，这种技术含量高的工作，做得肯定没这么利索漂亮。</p>
侯一鸣对于侦探所的办事效率，也是暗自惊讶。</p>
翻阅着一页页姜万杰的个人信息，看着一张张姜万杰的偷拍照片，他陷入了沉思。</p>
“侯一鸣，发什么呆呢？”</p>
侯一鸣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了餐桌上：“没什么，今晚七点，你跟我去他的公寓会会他。”</p>
赵杰坐到餐桌对面：“那么晚啊，白天去他的公司见他不是更省事？万一他下了班没回家，去约会泡妞了呢？”</p>
侯一鸣用叉子，叉了一块培根送入口中：“侦探送来的情报显示，他的月薪只有四千多美刀。”</p>
“这对于一个马省理工毕业的技术精英来说，太少了。虽然对于华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p>
“我看出来他，是个向上攀爬野心很大的人。对如此不公的收入，必然心怀不满。对这间公司，也必然有很多怨言。这种心态之下，跟上司和同事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p>
“去他公司谈事，不明智。而且情报上说，他在莓国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女朋友，社交圈很窄。下班了就去一间餐厅用餐，然后回家。今晚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日，我赌他肯定在家。”</p>
赵杰点了点头：“有道理，我看这上面说，他为了省钱，住在治安很差的贫民区。我带上俩手下，以防不测吧。毕竟在国外，万一遇上火力凶猛的大帮派，单凭我俩，不见得搞得定。”</p>
侯一鸣喝了一口蘑菇浓汤：“也行，王四爷岁数大，估计还没倒过来时差，让他多睡会儿吧。你带上两个长得不那么凶的，我怕人太多，而且面相凶恶，会吓到姜万杰。”</p>
赵杰撇了撇嘴：“啧啧，他都住在贫民区两年了，什么凶人没见过？”</p>
俩人，一齐笑出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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