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颜在二楼的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着资料,突然手机响了一下。
【随郁:累吗?】
顾时颜本想说不累,可脑海里突然响起随郁方才说过的话,他心尖跃动了一下,突然有了些大胆的想法。
【顾时颜:好累哦】
【顾时颜:猫猫疲倦.jpg】
随郁看着屏幕上无精打采的猫脸和顾时颜撒娇似的回答,有些感慨。
要是顾时颜和自己当面说话的时候也像网上的时候那么放得开就好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低头回复顾时颜的时候,嘴角翘起的弧度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顾时颜忐忑又期待地等待着随郁的回复,手机铃声一响,他立刻低头看去。
【随郁:那今晚要不要住下来,别来回跑了】
顾时颜:!!!
他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才想起来随郁并不在旁边,这才从容了些,他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复。
【顾时颜:我没带衣服……】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随郁将手机揣回兜里,浅笑着看向顾时颜,“我陪你回家拿?”
顾时颜脑袋里一懵,磕磕巴巴,“那不是都到家了……”
只想着怎么把顾时颜留下来的随郁眨眨眼。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咳。”随郁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揭过,“吃饭了?”
顾时颜点点头,跟着随郁下楼,已经吃饱喝足的两只猫回到了宠物间,正在地板铺着的软垫上打滚,追着一个小皮球。
餐桌上,火候恰好的神户牛排躺在精致的西餐盘里,餐盘旁边放着刀叉,还有一份乳白色的汤。
“做的芝士玉米浓汤,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随郁说着,十分绅士地替顾时颜拉开了椅子,引导局促的顾时颜坐下。
顾时颜看着明明没穿围裙,可衬衫上一点污渍都没有的随郁,觉得他真是绝了。
越体会到随郁的优秀和良好的教养,顾时颜就越觉得自己之前是在胡思乱想。
这么优秀的人,对谁估计都是这么温暖,自己之前果然是多想了,他怎么可能对自己……
随郁是不知道顾时颜的想法,
要是此刻他能听到顾时颜的心声,估计能气死。
牛排的火候掌握的非常好,完全没有破坏牛肉的口感,入口滋味极佳;玉米浓汤带着芝士的咸香,口感丝滑,玉米颗颗饱满,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甜味。
美食总能治愈人心,也能让人忘却一切,顾时颜一顿饭吃下来把之前的事儿全都抛到了脑后,看着随郁都要哭了。
为什么男神连厨艺都这么好QAQ!
吃完饭后,顾时颜和随郁又聊了聊剧本的事情,时间过得飞快,他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将顾时颜送到楼下,随郁目送着他进了小区才不舍地把车开走,回到家他洗了个澡,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看了看时间后,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几声响后,随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带着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和慵懒。
“哟,小帅哥找姐姐干嘛呀?”随月掩着红唇笑了笑,她这个弟弟闷骚的要命,很少有主动表露心思的时候,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肯主动打电话应该是遇到什么真的棘手事情了,“来,和姐姐说说有什么不懂的呀~”
随郁看着正悠闲地涂着指甲油的姐姐,淡定地开口丢了颗炸·弹出去。
“姐,我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随月手一抖,鲜红的指甲油立刻在她手指上留下一道痕,她也顾不得去擦干净,将手机摆正了些,正视随郁,“你没和我开玩笑?”
随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对顾时颜是有好感的,但是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朋友,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何况顾时颜那么可爱,随郁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任凭谁,应该都会想多和他亲近些。
但是之前贺云的几句话,还有自己这段时间反常的表现,让随郁开始对自己的情感产生了怀疑,自己对顾时颜的好感,真的止步于友谊吗?审视了一下两人的相处模式,他觉得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顾时颜手把手教骆狰怎么撸猫,他觉得自己也得有这种待遇;相比起在三个人聊天的小群里说话,随郁更想和顾时颜私聊;顾时颜答应来他家做客,他费尽心思打扮了才敢
出门去接,甚至还想把人留下来过夜;听到顾时颜说生分的话,他还会控制不住地烦闷……
他虽然贴着个平易近人的标签,圈子里外的朋友也有不少,但是随郁还从没对任何一个人上心到这种程度。
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喜欢?
是吗?
他喜欢顾时颜?
随月听着随郁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儿掰开揉碎了给他分析,她看着随郁难得一脸认真地听自己说话,心里默默感慨:终于来了个小家伙,有机会把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弟弟给收了。
自从五岁后随郁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个沙雕(划掉)……潇洒女孩后,就再也不把随月说的话当回事了!
现在,嫌弃了亲姐多年随郁又转过头寻求姐姐的热心指导,被冷落了多年的随月表示……
我一定要报复回来!
于是,随月充分发挥了一个贴心姐姐应该有的作用,开始给随郁长篇大论地分析怎么追求心上人,她不仅把自己的亲弟弟安排到了妻管严的道路上,并且打心底里地祝愿他从此一去不复返。
这,才是亲姐。
……
很快,试镜的时间到了,顾时颜一大早就起了床,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后,给小奶球添了水和猫粮,然后出了门,
毕竟他是半途进组的,不能影响正常的拍摄进度,所以只能早些到片场,在其他的工作人员到之前完成试镜。
因为这次机会难得,因此那向来对顾时颜不上心的经纪人钱潜潜也来了,当他到了片场的时候,钱潜潜正黏在任导的身边,一口一个随老师地喊他,端茶倒水态度不能更狗腿。
见顾时颜来了,钱潜潜立刻喊他,“顾时颜,过来!”
顾时颜走过去,在钱潜潜开口之前先一步道:“任导好。”
因为随郁之前有和任导提过,因此他的态度还算比较友善,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顾时颜是吗?准备好了的话就开始。”
顾时颜点了点头,走到场地中央,任导手指拖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想了想道:“就演斛生知道景裕利用他的真相那段。”
这段戏其实是斛生所有戏份里难度相当高的一段了,也是比较容易给观众留下印象的
一段,任导安排顾时颜试这段戏,一是为了确保选中的人能够撑起这个角色,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随郁。
他倒是很好奇,能让随郁开口推荐的人究竟有几分实力。
顾时颜点了点头,努力回忆着随郁的指点,试图平复有些忐忑和紧张的心情。
可不止怎么的,他就是无法平静下来,顾时颜只能努力地深呼吸,提醒自己淡定。
“喂,你快点啊!”
钱潜潜刚开口吼了一声,就被任导一眼瞪了回去,“你别打扰他。”
“诶,是是是。”钱潜潜立刻点头哈腰,不说话了。
虽然他闭了嘴,可刚刚那声喊也足够扰乱顾时颜的状态了,他有些焦灼地站在场地中央,内心涌起一阵酸楚。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难道就……
“任导,我和他对一次戏可以吗?”
温润的声线响起,顾时颜讶异又激动地抬起头,对上了随郁柔和的目光。他的眼睛仿佛有魔力,顾时颜胸膛里那颗刚刚还躁动个不停的心,此时立刻平静了下来。
钱潜潜看到随郁,刚刚还嫌弃地看着顾时颜的眼睛立刻亮起了光,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就想迎上去,可不了随郁却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钱潜潜僵在原地,遍体生凉。
不是说……随老师很温和的吗?
随郁漠然回头,看向顾时颜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将手机递给贺云,他绕过众人走到顾时颜面前,低头看着他,“我穿西服和你对戏,没问题?”
“没有。”顾时颜忙摇头。
“好。”随郁转头朝任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开始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身,立刻就进入了角色里。
随郁,也就是男主景裕,背着手缓缓走到了窗前。
“你知道了?”景裕垂下眸,淡淡地道。
天边的残阳似血,房内没有点油灯,显得十分昏暗。斛生跪坐在软垫上,头发散乱地披着,遮住了他半张瘦削灰白的脸,露出的两瓣薄唇全无血色。
他一开口,顾时颜就立即找到了感觉。
随郁选的切入点很巧妙,并不是从一开始的点进入,而是直接到了最高·潮,最有张力的那部分,把他立刻带入了戏中。
面对景裕的话,
斛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当初为何救我?”
声如寒冰,听得景裕顿了一下,他抬起手搭上窗棂,抚摸着上面粗糙的木纹,唇瓣微微动了一下,最后只化为无声的轻叹。
“也是,你大可不必解释。”斛生嘴角掀动了一下,带着浓浓的嘲意,也不知是笑景裕这个向来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人对自己的问题居然避而不谈,还是笑自己愚蠢又心甘情愿地做了他六年的棋子。
对一个工具,又有什么好解释的,用完了,用旧了,也就到了弃置的时候了。
斛生摇了摇头,从胸膛里吐出一口郁结了多日的浊气,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方的横梁,扫视了一圈,眼神绝望又冰冷,仿佛一个被锁在牢里,知晓自己此生永远不得再见天日的囚犯。
景裕一直没说话,也没有动,可手背已然绷起一片青筋,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斛生……”
“不要叫我斛生!”斛生抬起头吼了一句,笑的悲惨又明艳,身为王族之子,他很好地继承了父王和母后不凡的容貌,泪珠从脸庞上滚落之时,哪怕是多年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的景裕,心口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他脸上显出几分疯狂之色,细瘦的手臂撑着台面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窗边,偏头看着景裕。
景裕紧紧抿着唇,眸瞳缓缓侧移,将视线从斛生脸上移开,“斛生……”
“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斛生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大笑着,“景相,景大人,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啊?哈……不是说每个人都会给自己的爱刀取个好名字么,怎么,难道我不是一把好用的刀吗?我替你破浔阳城,为你谋血陵关,助你扫荡天下扶那狗皇帝上位,连求你景大人赐个名的资格都没有吗!”
“斛生!”景裕控制不住低吼出声,随机又怔住。
他是大梁之相,肩系天下,是百姓的父母官,是帝王的左膀右臂,他不能沉湎于情肠琐事,不能失态。
当了那么多年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他早就习惯了。
胸膛里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句。
“你好自为之。”
斛生指甲抓着墙面,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痛。
自己还有什么好自为之的,父王母后死在大梁将士的刀下,自己却当了六年杀父仇人的走狗,这颗心,早就没有廉耻,没有良知了。
而那个带自己堕入深渊的人,却让自己好自为之。
他努力维持的,自认为的美好,终究是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却比恸哭更加凄凉,更加撕心裂肺,景裕沉默地走出房门,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房间里,那瘦瘠得让人心疼的身影。
他怕了。
铁血神相景裕,居然怕了。
他怕,即使只是回望一眼,他所有的苦心经营,所有伪装自己冰冷铁甲,都尽数在斛生面前溃败。
他此生的弱点,全在那年初见便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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