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皖不知道俩人在外面来人谈了什么,只能一个人在屋内待着,连续喝了几口茶后,便听到有开门的声音。
菊长露着半个屁股朝着院门外的守卫兵仔细叮嘱一番后,才转过身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凝重。
几个大步子跨过来,一屁股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生气的看向汤皖,大喊大骂,就像是在审罪犯一样。
“日尼玛的”
“劳资上回不是和你们说了么,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不要搞事情,不要搞”
“信不信劳资给你砍了”
就在菊长大声呵斥间,汤皖却被这忽然间的态度转变彻底迷糊了脑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见此,菊长瞥了一眼四周,然后用家乡话轻着声音快速说着。
“你个晓得,你差毫子就没命了,要是真戳了什么事情,劳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捞不出来你。”
原来如此,汤皖明白了,用手指了指外面,就看见菊长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人。
但想来想去也不外乎就那么些,不过还是对菊长的关心,从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来。
出自于内心的感动,还是点了点头,真挚的朝着萍水相逢的徽州老乡致谢礼
菊长则是一反常态,反而到没了之前的直舒豪爽,竟有些扭扭捏捏,真叫汤皖看了直想笑,终是忍住了笑。
随后菊长又恢复了审问犯人的语气,依旧严词呵斥道:
“文化人就去干文化人的事情,国家大事用得着你来掺和吗”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再有下一次,劳资让枪杆子和你讲话”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菊长和汤皖俩人,至于门外有多少人就不知道了,透过门缝往外看,光影闪烁的。
总之菊长一边喝着茶,一边卖力的大声呵斥,骂骂咧咧的,该用的和不该用的脏话轮流用了个遍。
而汤皖则是一边陪着菊长喝茶,一边看着菊长精致的表演,忍着心里的某种屈辱和难过,安静的“受训”。
其实汤皖本不必要如此佯装“受训”的,只需站起来往外走便可,这里的人自然就要头疼了。
即使能强行留住,也必然不敢留过夜的,但见着菊长之后,便悄悄打消了此等想法。
全当是成全了某人的意愿,好给脚盆鸡人交差,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俩人就这么相互配合了一段时间,等菊长扭过头朝大门看去,杵了杵眉头。
似乎不放心,又特意打开门去了外面,四处查看一番后,确认无误了,这才放心的回来,
一开口便是:“日尼玛的,憋屈哦”
“都走了”
“你最近出门小心点,r国人不好惹”
自从签了“二十一条”,国人对r国的好感便一路之下,纷纷心生怒意,菊长本身就是一个当兵的,一枪没打就签约,心里本来就不是滋味。
今天又得知r国人欺负上门,心里更是怒火中烧,不为别的,就单是上头的做派便已经引起的菊长等人的满肚子抱怨。
却还是嘱咐着:“好好的当你的大学教授,以后别掺和这些事了行不,真会死人的”
汤皖觉得菊长此刻应该是矛盾的,内心和外表的表现也大相径庭,一边是在其位谋其政,另一方面本身就是个爱国主义者,从他自己给取的名字便可得知,刘爱国。
但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汤皖天然的对r国人就充满的敌意,甚至也没有畏惧,毕竟新世纪我们才是亚洲一哥。
况且汤皖是真的想为了这个时代做点什么,一想到以后这个国家要经历的苦难,便心里感到疼痛,于是大义凛然道:
“要是真能因为这篇文章,到时候能少死一些人,就是值得的,我不但只写这一篇,大概以后还要写更多文章的。”
菊长听完后,痛苦的甩过头去,捂着脸,没好气道:
“劳资就知道,你们这帮文化人脾气个顶个的倔,算了,劳资不说了,喝茶。”
拿起一杯茶,汤皖以茶代酒敬道:
“感谢”
虽只是两个字,却已经把汤皖的谢意再一次包含其中。
又闲聊了一会,时间便来到了中午,菊长走到门外,大喊道:
“把饭给劳资送进来,多来点肉。”
不一会儿,几个守卫兵就端着饭菜进来了,汤皖一看,好家伙,要不是还有一些白菜证明是白菜炖猪肉。
还真就以为是纯炖猪
肉呢,俩人端着一碗米饭就在屋内吃起来了,倒也乐得清净。
菊长大口的吃着肉,见汤皖只吃白菜不吃肉,催促道:
“吃肉啊,白菜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汤皖尴尬的笑了笑,摇摇头,推辞道:
“太油腻了,吃不下。”
菊长停止了咀嚼,像看怪人一样看着汤皖,竟然还有人嫌弃猪肉油腻而不吃的,想了老半天硬是想不出个道理来。
如今这世道,有了今天没明天的,虽说能吃肉不稀奇,但却从未听过嫌弃肉油腻而不吃的,不由的唏嘘道:
“能有肉吃,就赶紧吃,谁他娘的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
汤皖一听,会心一笑,也夹了一块肉吃了起来,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但总是不怎么舒服。
而菊长则是完全没这方面顾虑,吃了一块又一块,满嘴油腻。
等菊长吃了一大饱,才叫外面的守卫兵收了餐盘,松了一下裤腰带,就把后背往椅子一靠,瘫坐着,抽出一根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问道:
“劳资看到资料上说你老家是鸠兹的,倒是离我老家不远,就是路不好走。”
汤皖心里估摸了一下,菊长老家应该是皖南山区的,于是问道:
“山区路不好走,你老家是皖南哪里的”
菊长随后答道:
“劳资是歙县的,听过么”
汤皖还就真听过歙县的名头,而且自己还去过渔梁坝,不过那次是旅游。
“怎会没听说过呢渔梁坝是不是你们那里的”
菊长还在剔完牙,马上低头“呸”的一声吐掉,龇着嘴说:
“还真知道啊,诶光知道渔梁坝有个鸟用。”
而后斜仰头,骄傲道:
“知道徽商么”
汤皖喝着茶,点了点头,明清辉煌几百年的徽商肯定是知道的,就听见菊长骄傲的继续说道:
“那你知道以前徽商是怎么从大山里出来的么”
徽商汤皖是知道的,但是具体怎么出来的,行进路线却是不清楚,见汤皖一脸疑惑,菊长得意极了,咧开了嘴。
“也有你这个大学教授不知道的啊,仔细听好了,劳资14岁出家门时,走的就是这一条路。”
菊长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处于一个舒服的状态,手指着半空中,随后道:
“就是从你说的那个渔梁坝码头开始,顺着新安江一路往下到杭市,然后转大运河往北走,从通县上岸,在走路到首都。”
“劳资老家前后都是大山,土地少,产的粮食就少,没办法就只能出门找生活,老家人带着人走出去闯荡,就从新安江往外走,慢慢的就成了微商。”
菊长与有荣焉的说起自己老家的辉煌事迹,这一刻显得无比自豪,仿佛自己也成了当年徽商的一员,从新安江出发,去往全国各地。
“劳资祖上也是一名徽商,后来落魄了,到了我这一辈就更别提了,临出门时,老爹就给了一块大洋,老娘塞了一包袱大包子。”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劳资就是这么被丢出来的”
说到这,菊长的豪迈之气渐渐没了,似乎是回到了14岁出家门的那一天,那么大块头的菊长,竟然也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汤皖不禁想到,那时候的菊长应该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吧他当时从新安江出发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满怀壮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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