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网游小说 > 觉醒,我的时代 > 第十章、小兵轶事
  太炎先生提议,汤皖口述,钱玄记录,把这首歌给记录下来,另外由钱玄回家整理这次的龙泉寺一行,其余人补充。

  民国文风昌盛,尤其是能参加文人雅士的聚会更是引以为荣,像今天这种高规格聚会一般来说,是要有专门的人来记录聚会时发生的一切。

  院子里的人所不知道的是,院子门外有两个小兵正背靠在院墙上,嘴里正在低声抽泣,喃喃道“一条大河波浪宽”

  极细小的抽泣声还是被汤皖发现了,打开门来,原来是门口看守门卫。

  两人斜背着长枪,低着头,歪靠在院墙上,长着青春疙瘩的嘴角微微抿起,在呜呜的小声抽泣着

  已经洗的发白的破老式军装,领子口被黑色针线粗糙缝补过,小腿缠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绷带,脚上穿着一双破军鞋,脚后跟露在外面,胸口的地方因常年背枪,勒出了一条斜向上的黑色印记

  仔细看袖口的地方,湿漉漉的一大片,俩人看见有人出来,知道偷听被发现了,其中一个立马急切解释道:

  “刚才俺们俩就听唱歌了,其他啥也不知道,俺们马上就走”

  说完拉着同伴就要跑,破军鞋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汤皖邹了邹眉头,也不打算说什么,刚准备关院子,就又听到急促的啪嗒啪嗒脚步声。

  只见刚刚那两个小兵脚步飞快,又冲到汤皖面前,呼吸急促,脸色紧张,怯怯的道:

  “能教教俺们唱那首歌么”

  见汤皖没能听明白,于是一边手连比带画,一边大着胆子用唱道:

  “就是一条大河波宽”

  挤了挤眉头的汤皖,稍显疑惑,便问道:

  “为啥”

  小兵右手垂下,手指紧紧的抓着裤腿,结结巴巴道:

  “没啥别的,就是俺们俩一听到这歌,就就想起了俺们老家,所有就”

  院门口的异常行为引起了院里的注意,待问清楚缘由后,太炎先生让这俩小兵进院子说话

  两个小兵并着肩,亦步亦趋地跟在汤皖后面,一抬头,就被桌上的一大盘羊肉吸引了目光。

  就那么背着枪,直晃晃的站着,视线牢牢锁定在羊肉上,不曾挪动半分,喉结上下摆动,吞吐着口水。

  或许是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布满疙瘩的脸庞开始变红,低着头,手指扣着裤腿,显得局促不安。

  汤皖见此,上前拍了拍胳膊,然后转身去桌上拿了两串热乎的羊肉,递给了他们俩

  两小兵犹豫瞬间便做出了选择,从背后卸下枪,整齐的靠在远处院墙上,双手在衣服上磨蹭了几下,迫不及待的接下羊肉,两三下就干完一串

  汤皖只好又去抓了一把,一人分几串,俩人狼吞虎咽,没几大口,几串羊肉又被彻底消失殆尽

  院里众人皆哑然失笑,都笑咪咪的定眼看着两个小兵吃羊肉串,眼看着小兵手里的又没了,太炎先生赶紧挥手示意把整盘都端过去

  趁着俩人忘我吃羊肉的功夫,汤皖挥手招来侍者,要来了两大碗凉白开水,放到两人面前

  一整盘羊肉串一小会就被这俩小兵吃完,然后又几大口喝完一碗水,打了个饱嗝,才算完事。

  汤皖搬来两张椅子,示意俩人坐着,没想到俩人说什么也不肯,直到没办法了,才眼神上下闪躲道:

  “俺们屁股脏,不敢弄脏椅子嘞”

  汤皖把手往俩人肩膀上一拍,学着口音,笑道:

  “只管坐着,弄脏了不要赔钱嘞。”

  俩小兵还是不肯,直挺挺立着,就是不坐,汤皖随即佯装生气说道:

  “你俩要是还站着,就把刚才的羊肉吐出来,不吐就赔钱”

  咋还能把吃进肚子的吐出来呢何况俩小兵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过年也吃不上。

  一听说要吐出来,立马慌了神,那还管得了其他,一屁股牢牢坐在椅子上。

  看到俩小兵这样,众人都哭笑不得,好意有时候未必比羊肉来的恰如其分

  太炎先生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左边的小兵认真答道:

  “俺叫王大牛,他叫王四斤。”

  汤皖看到当王四斤名字被叫起的时候,下意识的头往下压了压帽檐,这才注意到他额头上有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眉角,被帽檐遮挡了大部

  太炎先生又问道:

  “今年多大了”

  王大牛道:

  “俺18,他1

  7。”

  这岁数本应该正是发育长个的时候,但王大牛和王四斤俩人,身子单薄,颧骨突出,个子也不高,显然是长时间营养不良所致。

  “老家哪里的”

  王大牛道:

  “头儿说俺们老家在徽州,俺们又不知道徽州在哪”

  汤皖一听口音疑似阜阳一带,立马问道:

  “可是徽州北方,阜阳”

  俩人皆摇头,不知道阜阳在哪。

  汤皖又问道:

  “可记得你们村,镇,县叫什么”

  没想到俩人异口同声道:

  “王家坝”

  “你们老家门前是不是有一条大河经过”汤皖又问道。

  说起门前大河,俩人抬了抬头,眸子里明亮多了,话多了起来,激动道:

  “对对俺们村前就有一条大河,可宽可长了。”

  一篇看过王家坝泄洪报道突然在汤皖脑海里显现,大得是没错了,这俩人还是自己老乡呢

  于是亲切的对俩人说道:

  “你们老家门前的那条大河应该叫淮河,你们老家应该在徽州阜阳市阜南县王家坝。”

  俩人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互相看了看,很是迷惑,咋王家坝前头还加了这么多字呢

  钱玄笑着道:

  “皖之兄,这俩人说起来,还是你老乡”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俩人可都听懂了,看向汤皖道眼神立马不一样了,连带着热乎劲都足了。

  汤皖也不否认,搬张凳子坐到俩人面前,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出来的”

  有了老乡这一层关系,俩人说话轻松了许多,王大牛道:

  “俺们俩出来有5年了”

  汤皖心里一算,大牛13岁,四斤12岁就出门闯社会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又赶紧问道:

  “那家里人怎么会让你们这么小就出门闯荡社会”

  只见大牛用油腻腻的手抓了抓头发,憨厚道:

  “老乡,你不知道,俺们那儿一到夏天就发愁,担心大河发水,要是家里稻田淹了,就得去城里给人当儿子嘞。”

  “俺们出门那年夏天又发大水嘞,田全淹光了,没得吃,本来有个人来俺们村收娃娃,嫌弃俺们年纪大。后来有个在外地的伯伯突然回村了,就带着俺们5个一起走了。”

  “其他人呢”

  说到这个地方,大牛明显有些悲伤,语气变得沉闷,哽咽道:

  “他们都死嘞”

  “咋都死了”

  只见大牛眼睛咬着嘴唇,开始有些悲泣,低沉道:

  “俺们一起离家走了十几天路,就发现虎子生病了,躺在柴火堆里不能动弹,伯伯摸了一下虎子脖子说救不活了,第二天早上人就硬嘞”

  “后来到了天津,没过几天铁蛋也得病死嘞,铁锤去年被枪当场打死嘞”

  或许是从来没和人说过,这次遇到了老乡,说着说着大牛和四斤就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身体颤抖,双眼紧闭,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淌,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呜咽道:

  “四斤去年也差点死嘞,子弹擦着额头过,当时流了好多血,眼睛都睁不开,俺还以为就剩我一个人嘞,吓的俺几天没睡着。”

  汤皖顿时觉得心里没来由的痛苦,越来越强烈,像是憋了一口气,慢慢的窒息,轻轻掀起四斤的帽子一角,一条狰狞的伤疤显露出来。

  俩人也就才十七c八岁,要是在新中国,正是在读高中,准备参加高考的时候,哪个不是爹妈手心里的宝。

  但是在这个社会混乱,天灾人祸不断的年代,已经和死神擦肩而过了数回。

  汤皖不由得想到这个世道,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大牛,四斤死在大水里;死在半途上;死在人祸中。

  才十二,三的孩子就背井离乡,他们能懂什么家里发大水,田地被淹,没了收成,养不活人,就和同村的伯伯出来闯荡,短短几年,5个就已经死了3个,剩下2个在这个世道里,也未必就能活下去啊

  缓缓转过身去,汤皖眼睛顿时变得迷蒙蒙一片,紧紧咬着上下颚,又道:

  “那你走的时候,家里还有谁”

  “俺家就俺娘和俺弟在家,四斤在家也是老大,他家就剩他娘和他妹”

  “那你们爹呢”

  大牛听到问他爹在哪儿,一时有些迷茫,然后才道:

  “打俺记事起,就没见过俺爹,听俺娘说是和四斤爹一道死在鲁省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哭诉道:

  “俺走的时候,俺娘就嘱咐俺,千万不要像俺爹一样死在外面,魂

  都不能回家。”

  “俺娘说,死的时候,一定要在心里拼命喊王家坝,眼睛要看着老家的方向,魂就能自己找路回家”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无论在哪里,死后一定要埋葬在老家,埋葬在生他养他的故土里,方能入土为安,灵魂得以安息。

  汤皖不禁想到,大牛妈在送大牛出门的时候,应该就想到大牛这辈子估计也要和他爹一样,死在外边,所以才叮嘱大牛一定要牢劳记住王家坝不知道徽州为处不知道阜阳为处更不知家乡,只是知道王家坝这个地名

  想到这,心里像是决堤的大河,再也控制不住,用袖子抹了一下脸,转过身去,对着太炎先生,钱玄,迅哥儿,逷先先生,痛苦的质问道:

  “他们还只是一帮十二,三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糟受这样的苦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钱玄涨的脸色通红,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逷先先生满脸同情的看着大牛和四斤;迅哥儿则是一言不发,只是把酒往嘴里灌,眼神空洞。

  太炎先生长吁道:

  “皖之,这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这个世道对不起他们”

  迅哥儿起身啪的把碗摔在地上,悲愤道:

  “是世道的错,更是人祸。”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道的最终好与坏,关键在于人。换言之,一个国家的兴盛与衰落,关键在于执政的人。

  国家兴盛强大,能御外敌,政通仁和,则人民生活幸福,百姓安居乐业;国家衰落倒退,不抵外侵,上下颠倒,则人民生活贫苦,百姓颠沛流离

  汤皖平缓了一下心情,轻轻道:

  “那你俩知道老家在什么方向么”

  俩人都摇摇头,汤皖站起来,抬手指着南方的某个方向,道:

  “你们老家王家坝就在我手指的这个方向”

  俩人顺着汤皖手指的方向望去,死死的把这个方向记在心里

  太炎先生在心里默念一遍,叹气道:

  “你们俩的爹应该是属于北洋常备军,袁大头当过鲁省巡抚,时间也吻合,怕是真不在了”

  北洋军的前身是淮军,由李氏创建,由于受到曾国藩湘军的影响,淮军成立的时候,基本是由徽州老家先出来当兵的人,回家乡一个个招募来的。

  后来袁大头接手北洋军,在鲁省当巡抚的时候,新建陆军常备军,核心架构还是一些淮军老人,大牛和四斤的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招募到鲁省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鲁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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