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清心说,虽然他老婆求情,但这疯子太也没有顾忌,还是要给他个教训,于是手一抬,脚下一绊,把那男子摔倒在地,指着他说:“你虽然疯癫,但必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我告诉你,以后胆敢再欺辱你老婆,我必不饶你。”
不想,那男子听了这话,当即放声大哭起来,嘴里一边喊着:“我欺软怕硬,我是个废物,是个王八。”
幻清本来以为,凡是疯傻之人,都是出于本能的欺软怕硬,倒没有单说这男子的意思,可这人竟然因为他一句话,哭的伤心欲绝,很是出乎幻清和刘鸽意料,想来必有隐情。
这时,有几个人过来,那女子便对这几人说:“各位叔伯,请大家帮忙,先把他弄回家中去。”
看情况,众人知道这男子疯癫,一边说着:“老宋啊,你别总瞎闹了,你媳妇儿多好一个人,以后别总胡思乱想,好好过日子。”
那老宋犹自喊着:“她是什么好人,就是个贱人,勾引野男人的贱人。”
众人和老宋分辨不清,七手八脚的,把他架走了。
那女子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眼泪扑簌而下。
刘鸽这才知道那男子姓宋,眼前这位便是宋夫人了,上来劝她说:“宋夫人,别伤心了,还是回家去。”
说着递过手帕,宋夫人接过,一边拭泪,一边强忍悲痛,抽抽噎噎地说道:“也不能怨他,都怪女家命苦。”
幻清看那女子,颇有三分姿色,暗道,她怎么就嫁了一个疯子呢?还是另有原由?因见宋夫人可怜,有意相帮,对刘鸽说“刘小姐,麻烦你陪宋夫人回去。”
刘鸽何等聪慧,挽了宋夫人的手,问她:“你家在哪?咱们这就回去,你刚才不是说,你女儿还在等着吗?”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宋夫人想起女儿,赶紧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那我送姐姐回去。”刘鸽说着,挽了宋夫人,便向前走去。
幻清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不一时,三人到在一处小院儿,幻清把马找棵树栓了,来在院子中,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在那里玩耍。
那小女孩看到宋夫人回来,叫着:“妈妈,妈妈,刚才他们一帮人将爸爸锁在屋里面了。”
“凝凝,妈妈知道了。”宋夫人抚摸着小凝凝的头说。
此时,听屋子里面,那老宋犹自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
幻清看那叫凝凝的小女孩,生的乖巧伶俐,模样俊秀,暗道凝凝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是糟蹋了,不由暗自惋惜。
宋夫人将刚买来的驴肉火烧,从怀中出取,打开包着的纸,递给宋凝凝说:“趁着还没凉,快去吃。”
宋凝凝拿过,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幻清和刘鸽一眼,便退到一边,慢慢吃了起来。
宋夫人对刘鸽说:“谢谢你,还陪我回来,你看我这个家,实在没法招待你们,屋里还锁着个疯子。大冬天的,也只能让你们在这里说话,真是抱歉。”
“姐姐,千万不要客气,是我们叨扰了姐姐才对。”刘鸽说道,“只是,妹妹不明白,宋先生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宋夫人见问,触动心事,凄然道:“别提了,都是我命苦,他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何不讲给妹妹,说不定妹妹可以帮助姐姐。”刘鸽说着,看了一眼幻清,显然她知道幻清若想帮她,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
幻清明白刘鸽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只听宋夫人说道:“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到了这般境地,也没有什么顾忌了。那是六年前,我和丈夫去天津,遇到一个恶棍,强行将我欺负了。从那时起,老宋便精神有些不正常,这两年愈发严重。”
刘鸽听后,心中替宋夫人难过,又看一眼孩子,暗道,也许这孩子真不是老宋的,哎,这是什么世道?于是安慰宋夫人说:“这个不怪姐姐,姐姐也不必自轻。但那恶棍是谁?姐姐可知道?”
“正是因为这个,才叫人懊恼。”宋夫人说,“我只知道那恶棍姓典,却不知他是谁?”
刘鸽看一眼幻清,幻清在一旁说:“天津典家,人口众多,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
刘鸽听懂了,看来这恶棍一时半会,查不清楚,只好劝慰宋夫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后,找人给宋先生治治病,说不定他会好起来。”
“他做下了心病,恐怕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宋夫人无奈的说。
幻清知道,这种家事,旁人无计可施,于是拿出三百龙洋的一张银票,递给宋夫人说:“这点心意,请夫人收下,给孩子买几块儿糖吃。”
宋夫人拿过一看,忙说:“这么多钱,奴家怎好接受。”说着,又将银票递回。
“宋夫人,请尽管收下便是。”幻清说,“些许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夫人何必看得太重。”
“这。”宋夫人略微犹豫一下,收起银票,感激的说:“先生所言甚是,钱财本不是生来之物。但在奴家患难之时,先生出手相救,此等大恩,奴家将终生铭记。”
“哎,何必记着这许多,无端的累人不是。”幻清一笑说道,“时间不早,我们这就告辞了,望夫人保重。”
幻清和刘鸽正要离开,宋夫人似下了决心,叫住幻清说:“先生,且慢。”
刘鸽怕他有事,回身问道:“姐姐,还有什么嘱咐?”
“嘱咐倒是没有。”宋夫人说道,“刚才,在街上妹妹问起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或许我知道一点消息。”
“哦!”幻清听到这里,当即跃回,立在宋夫人面前,拱手问道,“夫人,请快快讲来。”
宋夫人见幻清焦急的样子,已经明白,他定然是在寻访他的亲人,于是说道:“先生别急,我夏天的时候,听闻有一帮强盗,说是去抢劫一位从北京来的夫人,结果没有成功,那为首的人,受了伤,在逃走的途中,曾经路过这里。”
幻清略思考了一下,问宋夫人:“那为首之人,叫什么名字?”
“奴家只听人说,他姓马,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宋夫人回答,“那时节,这伙子强盗就在这一带出没,只是很少有人和他们接触。”
“这些,夫人都是听谁说的?”刘鸽问道。
宋夫人神色有些尴尬,刘鸽已经看了出来,便说:“姐姐,你只带我们到他家附近即可。”
幻清这才大略猜到,宋夫人的丈夫这个样子,或许她和那杨五哥不方便,但对这些瓜葛,幻清并不想理会,他只要问那姓马的强盗到底在哪里,于是说道:“刘小姐,既然宋夫人已经讲了杨先生就在前街,咱们这就去打听,一问定能找到。”
刘鸽这才想起,似这种小镇子,要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也只是片刻而已,于是说道:“先生说的对,咱们这就前往。”
二人先跟宋夫人暂时告辞,没用一刻钟,只问了一个人,就到在杨五哥家中。
杨五哥生的身材偏矮,面皮白净,无官端正,倒是个精明男子。
相互见礼后,幻清把大致经过跟杨五哥讲述一遍,问起那姓马的强盗头子,杨五哥说:“其实,我和那姓马的也不熟悉,只是他带着一帮人,在这附近出没,我又是个做生意的,经常外出,难免不被他们勒索,因此略微知道一些。那姓马的强盗,名叫马壮。”
“马壮!”幻清重复道,“杨先生,可知道他是哪里人?”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听他口音,是个南方人,我也分辨不出具体是南方什么地方。”杨五哥说。
幻清便问:“杨先生,可否讲讲,夏天的时候,一位北京来的夫人,被马壮抢劫一事?”
“哦,这个我也是听马壮讲的。”杨五哥说,“那日,我从外面回来,正往家走,见马壮慌慌张张的迎面来了。我不敢得罪他,赶忙上前向他行礼。马壮却一反常态,问我身上带了多少钱。我身上带的不多,便把5块龙洋都给了他。他跟我客气了两句,还说要不是因为倒霉,今天就抢了北京来的美貌夫人,可以发一笔横财。可惜事情不凑巧,叫一帮子义和团坏了好事。”
“义和团?”幻清问道,“是咱们当地的义和团吗?”
杨五哥说:“肯定不是,在这十里八乡,义和团没闹起来,我猜应该是过路的。”
“那马壮还说了什么?”幻清又问。
“当时,马壮看起来似要逃命一般,只跟我说他要去河间一趟。”杨五哥回忆着,“哦,对了,他还说,将来发达了,一定回来还我的人情。”
刘鸽在一边问道:“看来,他还是个盗亦有道的人?”
“嗨!这种人的话,都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杨五哥见刘鸽显然对世事不太了解,又看刘鸽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暗想,这大家闺秀,哪里知道江湖险恶。
幻清又问起马壮的体貌特征。
杨五哥描述道:“此人身材长大,虎背熊腰,小肉泡儿的眼睛,最明显的是大鹰钩鼻子,脸上还有几颗麻子。”
“嗯。”幻清又问:“杨五哥,可知道马壮去河间找谁?”
“这个不知道了,马壮没有提及过。”杨五哥回道。
幻清见再问不出其他,谢过杨五哥后,和刘鸽又回宋夫人家来。
半路上,刘鸽便问幻清:“先生,您看宋夫人以后可怎么过活?”
幻清大概能猜出杨五哥和宋夫人之间的事情,便说:“这个,咱们不必操心,自然有人周济于她,倒是那小女孩,叫宋凝凝的,可惜了。”
刘鸽叹道:“穷苦人家的孩子,还能怎样?即便天生有几分姿色,如果没有自小调教,一样是个庸碌之辈。”
二人说着话,已经回到宋家,那小女孩宋凝凝正在厢房中唱歌,声音虽然稚嫩,却也有板有眼,幻清便问宋夫人:“您这孩子,是跟谁学的唱歌?”
“也没人正经教她。”宋夫人说,“只是奴家烦闷的时候,哼上几句,她便跟着学会了。”
“嗯,这孩子倒有些天分。”幻清心中叹息,但想到时间紧迫,不宜多耽搁,便说,“今天之事,还要多谢宋夫人。”
“哪里。”宋夫人赶忙说道,“应该是我多谢先生和小姐才对。”
幻清急着上路,于是向宋夫人告辞,牵了马,和刘鸽二人又回到大路之上。
过得两日,带着刘鸽到在北京。
大半年漂泊过去,刘鸽终于踏足故地,心中感觉踏实许多,不由感叹:“这里没有太后,皇帝,想不到,一切仍是秩序井然。”
“朝廷不过是百姓的负担而已。”幻清语带不屑,又指着一众挑夫,对刘鸽说,“你看这些人,虽然负重,却面色从容。这民间一直就有自发的管理。所谓皇权不下县,县以下不是一直很稳定嘛,如今看来,似北京这样的地方,没有皇权,也照样什么都不耽误,看百姓神情,反而更好了。”
“嗯,先生所言,值得仔细思考。”刘鸽沉思着。
幻清便又问刘鸽要去哪里?可以送她过去。
刘鸽却说无处可去,希望幻清能够收留,即便做过粗使得丫头,她也愿意。
幻清哪里肯让她做粗使,便把他带回自己家中,命人好生伺候,等以后再做计较。
第二日,有普云先生的三弟蔚云来访,原来幻清家中产业颇多,他要长期在外寻找母亲和妻子,不能照管,便委托自己的至交好友蔚云帮忙处理家中大事,这一回来,蔚云自然要跟幻清把诸多事项说个清楚。
不想在进门处,蔚云正遇到刘鸽,蔚云认得她,虽然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二人见面时,刘鸽只看了蔚云一眼,就默默走开了,并未同蔚云见礼,蔚云心中好生疑惑。
待蔚云见了幻清,把这边的情况跟幻清做个大概说明后,问幻清说:“兄长,是否收留了一位姑娘?”
“正是。”幻清便把路上的经历对蔚云讲了一遍。
蔚云连连摇头,暗道此事不妥,对幻清说:“兄长是君子之心,那刘鸽我却认得,是老太后身边的奴婢,兄长胆子也忒大了,私藏宫里的人,要是传扬出去,将来这大罪如何抗受?”
幻清突然醒悟,难怪刘鸽说她没有去处,不由暗自多了份心,对蔚云说:“贤弟你说,刘鸽一番举动,是不是老太后有意安排,让她来监视于我?”
蔚云想想此事有些不合常理,保不齐是那太后多心,便说:“一切都有可能,虽然兄长不担任官职,但影响却是很大,咱们不得不妨。”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人说:“刘姑娘求见。”幻清暗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于是命她进来。
刘鸽到得近前,给蔚云和幻清二人请安,幻清看她礼仪动作,暗道蔚云果然认得准,她这举止,分明是个宫女,对刘鸽说:“不必再请安了。我来问你,你此番想方设法来我家中,到底居心何在?”
宋夫人略一犹疑,说道:“是我的一个街坊,名叫杨五哥,就住在前街,是个做小买卖的人。”
幻清只顾着打探,倒没有瞧见宋夫人的神情,便问道:“夫人,带我们前去拜见杨先生,不知可否方便?”【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