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冥想中醒来的黑渊发现自己正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
他身体四周的空间静谧祥和，光线昏暗。
再仔细一看，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几个蒲团，几张矮几，还有一炉香。
吱嘎！
身后，开门声响起。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缓慢走进。
“醒了？”老妪一边走进，一边从腰间抽出水烟，放嘴里吧嗒吧嗒抽着。
“醒了，又见到您了，族长。”
老妪脚步一顿，接着大笑。
“哈哈哈，小子是不是满脑子疑惑？”
黑渊从蒲团起身，来到老妪身前，郑重磕了三个晚辈头。
“起来吧，刚恢复一点体力，别拘着。”
老妪头也没抬，用手里水烟头指了刚才那个蒲团，示意黑渊坐下说话。
在这位老人面前，冷面青年不敢造次，姿态很恭敬，他跪坐在蒲团上，等老人开口。
房间里，水烟管里咕咕水声，老人一口一口享受的吧嗒声，还有偶尔飞过的鸟雀、虫鸣。青烟袅袅，渐散渐靡。
黑渊见过很多地位崇高之人，然而这位九监之首的族长却是最有性格之人。
若是偶然遇到她，你根本不会把此人往神秘的黑族族长上去联想。
这位老人实在是太过平易近人了些。
在思忖沉默的时间里，黑渊想起虚拟战场那场关于25年前族冢秘境里的奇事，记起画面里也是这位老妪，想到她25年从未改变过的妆容，不禁有些恍然。
也不知道老妪抽的是什么，烟气并没有多呛，反而让黑渊有种安静凝神的功效。
“看见屋外那几株合欢了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黑渊顿感疑惑。
略做回忆，想起来时，崇老带着他在房舍前走动时的场景，是有那么几株年份相当久远的合欢树，若隐若现与屋舍阑珊之后。
他点着头，带着疑惑看着族长。
“有几株已经上万年了，还是九监初创者亲手种下的。”
这句话里带了很多信息。
上万年，九监初创者，能被初创者亲手种下的树该是多宝贵。
“你刚才在虚拟战场里的表现我全程都看过了。”老妪说到这里，顿了顿，用她与实际年纪不相符的轻快语气继续道：“不错，是个好苗子。”
“几场战斗下来，你精神海已经枯竭了吧？”
想到最后用精神力控制匕首，刺死金杰和姜岚的做法，黑渊心中颇有些后悸，那确实是他逞能了。在博物馆与瘸腿合作战胜周先华那场战斗，他就力竭，大脑像被钝器反复击打般惨痛。
到最后，他依旧没有绕过那些人，亲手送他们出了副本。
“烟袋里燃的就是合欢树树皮，还有那边香炉里的也是。”说完，老妪边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扔给黑渊。
“这里是三日的量，回去找个香炉点了，每次冥想2个小时。”
突然意识到老妪先前把话题引向屋外合欢树的含义，黑渊心中泛起阵阵感动。
合欢树皮有安神助眠功效，屋外那几株近万年，药效有多好，不用过于文字累述。药囊里还不光是合欢树皮，打眼功夫，黑渊就发现七八味不知名药材，仅凭成色气味判断，就是上佳的珍品。
黑族族长出手，那肯定是好东西，黑渊忙不迭谢了。
“以后可不能这么逞能，精神力和元，都是修者保命的东西，不可胡来。”
“你还是修精神系的，更不可掏空身体。”
听到元二字从老妪口中说出，黑渊又是一惊。
表情几变，呆愣看着老族长，眼里有了泪水。
“好了，好了，你也25岁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唧唧做甚。在这个世界上，你修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只又少，我刚好是其中之一。”
地球上只有灵元而无元，老族长既然知道元，知道黑渊修的是元而非灵元，想来是知道很多内幕的。恐怕大师兄和他手里拥有残页的事也瞒不过此人。
一念及此，黑渊想明白很多事情。
再次从蒲团起身，走到老妪身前，极为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前后三个头，他的心境发生了微妙变化。
老人任由他给自己磕头，算是一种身份上的承认。
“虽然我知道你身上的许多事，可族里族外的人不知道，你现在身份还得挂一些时间，得继续苦着你了。”老妪这话说得有些动容，或许是想到25年前那个惊艳绝伦却意外夭折的黑族天之骄子，又联想到许多知道却又不得不继续隐瞒的事实，情绪显得格外晦涩。
“晚辈不怕。”黑渊抬头，双眼里满是热泪。
这一老一少的话里带着许多隐晦不明的含义，双方互相打着机锋，叫外人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好。”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力量。
过了片刻，老妪从沉重思绪中抬起头来，望着跪在身前信念坚定的黑渊，眼眶里多了几分欣慰。
“族长，我先前进入议堂时有发生什么异况吗？”
从冥想里醒来后，黑渊便察觉到精神海里充盈不少，丹田里原先气雾状的元更是浓缩成一滴液体。
别看这滴液体小到可以忽略，里头蕴含的恐怖能量是气雾形态的丹田无法比拟的。
“也没什么异况，不过是吸收点不重要的东西，境界有所提升。时间不长，从你触摸灵元结界到冥想醒来，不过3个小时罢了。”老族长话说得随意。
却苦了那个哼哧哼哧修结界的长老，上一个结界耗时近500年才臻至完美，这一次怕不是又要消耗无数天材地宝和冗长枯燥的时间。
“如今你已摸到高阶修者天花板，只差临门一脚。”
“临门一脚？”在破碎虚空，大师兄给黑渊普及过许多修方面的知识，也清楚自己在那个世界实力境界。可地球上灵气匮乏，修者数量极少，连实力境界也是相对模糊的。
他只清楚自己在地球上的实力是高阶修者，他之下则是低阶修士。
“需要感悟和战斗。”老妪温柔地笑了。她甚至认为黑渊比他父亲还要优秀几分。
“趁这段时间，在黑族好好玩玩，从你出生到25岁生日以前，就没看过族地迤逦风光。你九考里有个鬼涧历练，趁早去看看。没事就是去爬爬塔、去副本里刷刷成绩。若呆烦了，就去悬赏榜接几单生意出去玩玩。”
和聪明人说话省力，老族长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智商卓绝，一定听懂了自己言下之意。
果然，黑渊眼睛里露出一丝思索，没怎么浪费时间考虑，便颔首答应。
“那我身上修为的事怎么和族里人解释？他们以为是九爷爷私下传授我功法所至。”
“那群蠢蛋。”
从地位最尊贵人嘴里听到半句脏话，黑渊的表情非常精彩。
“不好好想想你的修炼方向和进度速度，是黑九那小家伙能教的吗？”
黑渊低头，不想此时的尴尬表情被族长看见，那人可是他九爷爷，恐怕只有族长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才叫黑九为小家伙吧。
“......”
老妪有些生气，过了片刻才道：“黑九不能是传授你修炼法门的人，但别人可以。”
“啊？”即便脑子灵活的黑渊也猜不到老族长脑子里在想什么。
“别人？谁？”
老妪表情一板，拿水烟头敲了年轻一记脑瓜崩。
“别问，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黑渊嘴角抽搐，大感头痛，眼前这位哪里是什么地位尊崇的族长，更像个老顽童，性格乖张跳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乖乖演戏就行，那人已经在路上，明天就到。”
在黑族，修炼功法没有太明确的传承之说，可精神系偏偏不在此列。精神系非常偏门，极难修炼，百万灵修里不见得出一个。
黑九是黑家教员，修为境界更是高阶之上，但有一点，他肯定教不出像黑渊这样级别的精神系高手。
修士跨入修者是一个异常艰难过程，需要的不仅仅是功法、资源，更需要修者自身的悟性以及教导他的老师境界必须高于弟子至少一个大境界。
黑九走的是纯古武路子，精神力方面是短板。他能教出地阶精神系修士，却带不出高阶修者。这就是族长骂那些人蠢蛋的原因。
黑渊的路和黑九完全不同。
这一点，只有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大能才能堪破。
想明白个中关窍的黑渊只觉大脑一片清明，想到带他进入破碎虚空，实力未知的大师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生出无数自豪激动。
...按族长所说，大师兄也是精神系？或比我高太多的大能，至少两个大境界...
...以前我只知道大师兄厉害，但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没有概念，如今想来，恐怕不下于族长...
一个隐藏在寻诡小队，实力堪比族长的高手，想想都觉得激动。
这一老一少又聊了很长时间，黑渊问了一些修炼上至今模糊的问题，老族长则更多关心小家伙25年以来生活情况。
黑族族长不愧是九监里地位最尊崇之人，随便指导两句，黑渊就有种茅塞顿开之感，那层天花板又波动不少。
另一边，被安排去修灵元结界的长老抓着黑崇诉苦，咬牙切齿要弄死始作俑者。
黑崇白了一眼苦逼打工人，不想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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