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间病房承载过太多悲欢离合，记录了多少家庭或喜或忧的经历。也许眼下这一幕以前就有过，慈祥的母亲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窗外夏日的光偷溜进一缕，打在母亲稀薄的发顶，显露出眼角细碎的鱼尾纹，尽管岁月不再，苍老面容上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
顾煜城看着她和司小溪亲昵的一举一动，神情有几分恍惚。
记忆中，也有这么个人曾这样待自己。
“妈，我跟小溪来看你了。”
不知该如何称呼的纠结，也在这刹那清明，顾煜城冷若冰霜的眉眼消融，夹杂着一抹温情，轻声道：“抱歉我之前未来看望过你，公司里事物太忙，我这也是好不容易才空了闲。”
不用司小溪教，她也没必要忐忑。顾煜城喊得这声“妈”，听在她耳中如惊涛骇浪，重重拍在头上，反应不过来。
倒是母亲很是欢喜。
尤其是见了面看到顾煜城长的俊朗，对自家女儿也挺好的，她这心里的不安顿时少了大半。
母亲拉着司小溪的手转而就想去拉顾煜城，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拢拢头发，说：“是煜城啊，你别拘谨。我这生病了模样不好看，别再吓着你了。”
“不会，您很好看，小溪的眉眼都随了您。”
“是吗哈哈哈以前的邻居也老说我们母女俩长的像，还说像是一个模子刻的呢。”
出乎意料的，顾煜城很擅长和长辈聊天，司小溪坐在旁边，怔怔看着母亲被他逗乐的满脸笑容，拽着顾煜城的手不肯撒开，非她这女婿。
司小溪不禁心想：或许，她找顾煜城找对了。
“煜城啊，我家小溪从小就被我惯坏了，这孩子倔得很，有时候拧起来啊，那是八头驴都拽不回来。你是她的丈夫，若是往后这丫头跟你犯倔，你就好好管着她。”
“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当妈的了解她。有时候啊她就差有个人捞她一把，以后我不在了，小溪就交给你了。”
顾煜城静静看着憔悴的母亲和自己说着叮嘱的话，他除了点头，就只说个嗯，意外的珍而重之。
可司小溪不行，她听不得这些话，不乐意的祈求自己的母亲，“妈你说什么丧气话呢，多不吉利。快呸呸呸，把它呸掉。”
惹得母亲哭笑不得，伸手在她脑袋上点了点，语重心长的叹息着：“别再长不大了，傻丫头。”
“之前过你大致的情况，我本是怕她嫁的仓促，你待她不好，虽然她总说你很好，可我就是不信。”
她长叹着眺望窗外的风景，殊不知她所说的让一让顾煜城眉头狠狠一挑，连司小溪都静默下来。
偏偏母亲对顾煜城充满了期盼，连目光都有了神采，“但现在我见到了你的人，妈觉得你是个有担当厉害的男人，小溪交给你，我这心里就放心啦”
顾煜城盯着她，喉咙艰涩的滚动了下。或许是从几年前后，头一次有人这样珍重的托付给他什么。
以至于顾煜城看着母亲浑浊的眼睛里浮现一丝欣慰，那抚摸过司小溪的手伸过来，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
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
中午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司小溪喂完母亲吃午饭，刚收拾了碗筷，回头就看到母亲倚着床头，静静睡了过去。
司小溪为她拉了拉被子，才安静的出了病房。
“我的任务做完了，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门外，顾煜城压下心头不适，见司小溪出来便连忙道：“我已经叫林彦上来接我，你不用下去，好好陪着你母亲就行了。”
刚要说我送你的司小溪闻言，把话咽回肚子，轻轻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林彦将顾煜城接走，很快，这安静的医院长廊只剩下司小溪一人站在原地。
她的升起墙堤崩塌，崩溃的捂住脸，大口喘息着坐到走廊的座椅上，许久没有起身。
母亲今日的笑容比起往日要多了好多，这人一有念头，就拽着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就像是
在说临终遗言。
母亲走的那天，司小溪出门时穿了件黑衬衫，来到医院后，意外的发觉自己像是在守丧。
人是晚上走的，那天的下午母亲格外的有精神，拉着她兴高采烈的说了好多话，很多都是司小溪小时候的故事。
按照医生的话说，母亲这是回光返照。
那天晚上，向来小心的司小溪，让刘妈把司豪豪待了过来，让他的外婆，再好好看看这亲亲外孙。
晚上回家时，年幼的司
豪豪领略不到生死，却敏感的拽拽司：“妈咪，外婆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司的
哦对，她没能来得及回答小宝的问题，医院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过来。
“秦女士去世了，司小姐，节哀。”
医生怜悯的话不足以激起司小溪半分波澜，她觉得自己伤心够了，以至于能平静的将小宝送回家，再回医院。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上一秒星空万里，下一秒便乌云密布，空气里的风都夹杂着湿热。
待到司小溪回到医院时，天已经下了暴雨。
她不顾路人的劝阻，大步行走在雨幕中湿透了衣衫，也感觉自己眼眶热热的，不知是不是泪水流下，混杂在了雨中。
“司小姐，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司小溪失魂落魄的走到医院，护士好心的提议，她摇摇头，安静的说道：“不必了，带我去看看我妈。”
“你母亲，已经送到了停尸房。”
医院负一层，停尸房的看管带着司小溪去看新送来的尸体，也就是她母亲。
停尸房阴冷的气息浸透了全身，可冷不及司小溪寒透的心，她凝望着停尸台上母亲了无声息的遗体，僵硬的走了过去。
母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梳拢的没有一丝碎发，她躺在那儿，仿佛下一秒就能起来，跟往常般摸摸自己的头。
司小溪噗通跪了下来，泪水瞬间决堤，泣不成声的嘶吼着：“妈，我要是再多陪你一会儿就好了。”
她攥着母亲的手，想要暖透那冰冷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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