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张脸这张脸
程昕倏然侧首望向梳妆台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比平日里多添了几分明媚娇柔,这个样子熟悉又陌生。
她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眼眸,再转头朝三王妃望去。
三王妃三十多岁的年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彰显金贵的饰物,穿的是藏青色流水锦绣纹宽袖衣裙,脚边裙摆在行走间轻轻摆动,透着一股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气韵和沉寂。
她来到程昕面前,站定。
身边的嬷嬷轻轻提醒程昕行礼。
程昕回神起身,行了一礼:“程昕见过三王妃。”
抬眸,就见三王妃正盯着她盯着她。
程昕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对方的眼眸里好似掀起了狂风骤雨。方才,三王妃的神情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就是昕儿。”
三王妃一出声,程昕就顿住了。
若是她记得没错,当初落水昏睡时,她房间里就有一个女子沉吟的声音,后来玟棋告诉她,那是安国公太夫人和周嬷嬷来过了。
这三王妃的声音,为何能与那晚的声音那么像?
她不由出声问道:“三王妃,我们以前见过吗?”
三王妃怔然,拢在袖子里的双手蜷紧。
“自然是见过的。”这时,三王妃身后的一个嬷嬷上前来,笑着说:“小姐入京来府上拜会过,与王妃见过一面。再有,当初听闻您落水,王妃也曾亲自过府探望过。”
“是吗?”程昕有些意外,怎么从来没人跟她提起过这茬?
“说来小姐与我们王妃是极有缘分的,小姐的名字还是王妃给起的。当初太夫人临盆时,我们王妃也在万国寺祈福。出生之后,王妃还抱过小姐。”那位嬷嬷上前来,拉过程昕的手,又拉起三王妃的手。
将她们两人的手放在一处,嬷嬷的声音有些颤抖:“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今小姐及笄,王妃亲自为小姐梳簪,想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三王妃的手微凉,在接触到程昕手的瞬间颤了颤,她双唇微翕,似有话说,却最终收回了手。
“开始吧。”
宫门口,秦舒立在一辆马车前。
周嬷嬷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秦舒先是一喜,又想到今日的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公爷,太夫人在马车里。”
秦舒点头:“嬷嬷一路辛苦了。”
他掀开衣袍,上了马车。
马车里,安国公太夫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神无波,神态平和。
“娘。”
“舒儿,你到这来坐。”太夫人轻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
秦舒依言照做。
他好久没有与太夫人这么近距离的坐在一起过了。
印象中,娘亲就是这样淡漠,她的身上常年伴着檀香,是香火和安稳的味道。可她其实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寡淡的。
幼时记忆里的温馨时刻,太夫人眼里的宠爱,脸上的微笑,仿佛只是他的幻象,虚幻的再也不曾出现过。
他知道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娘亲的世界就没了色彩,人也仿佛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哪怕是他,也没有办法让娘亲的眼里再掀半点波澜。
“上次跟你说的话,你都想清楚了吗?”太夫人道。
秦舒眼睑微敛。她说的上次,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次她叫来了程昕,告诉了她一些事。
他在门外听到程昕从一开始不敢置信,到后来歇斯底里,崩溃大哭。
出来之后,程昕看他的目光就变得冷漠,带着厌恶和憎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哪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
这种情况一直保持到程昕落水。
后来,一切仿佛又都变了。
“娘,我的婚事,还不急”
太夫人打断他:“不必拿这些话搪塞我。为娘跟你说的很明白,你父亲与景平王爷亲如兄弟,自幼就将你们指腹为婚。如今,即便你父亲不在了,这门婚事也会如期而至。
此事宫里的几位也都清楚。这些年,求到宫里请旨要为你赐婚的不在少数,全都被皇上挡了回去。只道是你还未有建树,或说你不易过早成婚。可如今昕儿都已经及笄了,你耗得,她却耗不得。”
秦舒轻吸气:“只是此事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倘若她不同意”
“圣旨已下,此事并无转圜的
余地。再则,你们近来的动向,为娘也不是不清楚。你莫要拿她不愿当借口。”太夫人说完就让人掀开了车帘,走了出去。
秦舒微叹一声,只觉得此事未必如娘亲所愿,只希望到时候她别将人逼得太紧。
宫门口的车马逐渐多了起来。
一众受邀的官眷夫人小姐们纷至沓来。一个个宫女们引着她们入内,人群一直从宫外延伸到了日曜宫。
日曜宫内早已布置妥当,正殿里官眷们依次落座,轻声交谈着此次及笄礼的各种细节。
温芸娴和温蕙敏比邻坐在丞相夫人的后座。
她们三人此时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
太子被废的事情,除却秦氏一族受了重创之外,最受打击的就是温丞相一家。前一刻还让人艳羡万分的丞相府,眨眼间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不过好在温蕙仪素日里有贤名,与世家小姐们的关系都还不错。此时宴会上大多都是对她的惋惜和同情。
丞相夫人依旧端庄从容,与周围的官眷们对答如流,仿佛没有受到一丝丝影响。
只是她身后的温蕙敏却如坐针毡,平日里不对付的那几个世家小姐,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幸灾乐祸,嘴都要笑歪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扭头就看到温芸娴淡定自若,还有闲心品尝面前的点心和茶水。
“你怎么还有脸吃!她们的巴掌都要把丞相府的脸打肿了!”
温蕙敏一把夺过温芸娴手里的茶,恨不得立即就砸出去。
温芸娴冷冷的看着她:“你别忘了入宫前,你母亲告诫过你什么,若是在宴会上出了糗,你就等着回去关禁闭吧。”
温蕙敏胸口不断起伏,好扮相才重重的放下了她的茶杯。
“你怎么这么恶毒,当初明明就是你跟月芽说要出城救灾的。你居然敢做不敢认,还害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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