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浴室的水花溅了一地, 镜子上也都是水珠。
许言臣怕她冰着,在她身下和背后垫上厚厚的浴巾。
蒸汽氤氲,徐徐袅袅。人面桃花, 身段婀娜。
结束之后两人险些连块擦身子的布都没剩,还是许言臣从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找到几条毛巾,凑合帮她擦干。
陆珂这几天排练强度很大, 但是许久没见许言臣, 她不想放弃任何亲密接触的机会,即使腰酸腿软,到床上还是想撩他。
许言臣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挺直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 从发根到发梢仔细吹干。陆珂躺在他腿上,被微暖的风熏得舒服。忍不住抬手摸他侧脸, 指尖一路划过下巴、喉结, 随即停留。
陆珂:“我要是按一下你会怎么样?”
“大概率会揍孩子。”
“……”
“别闹。”许言臣示意她换个方向, “明天在总台跳舞, 全国直播,你想要到时候腿软, 一屁股坐地上?”
陆珂脑补那场面,一阵恶寒,打消了邪恶念头。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她悠悠道, “我以前以为,你就算有了女朋友,也是高冷没有人气儿的。”
许言臣手上的动作一顿, 随后继续:“觉得我不靠谱?”
“不是。”陆珂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靠谱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你懂我意思吧?规定动作完成了, 自选动作一个都没有,不会面面俱到。”
“小脑瓜里整天塞的什么。”许言臣关掉吹风机,“睡吧,明天送你去电视台。”
万物盈亏,此消彼长,什么都是会变的。比如他从前根本没想过恋爱。现在还不是彻底沉迷于她。
元宵节当天。
陆珂的节目是倒数第五个,她在后台又过了一遍歌词,隔壁房间突然传出大闹声。
白瑶状若疯癫,红着眼不依不挠:“临时砍节目?凭什么?”
“节目调整很正常。”导演说,“被毙掉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个小品也撤了。”
白瑶声音突然压低:“我是汪总介绍来的……您是不是搞错了?”
汪总是这次节目的赞助商之一。
导演看白瑶的眼神更加复杂:“这次节目选拔都是公平公正的,不存在暗箱操作。”
怪不得每次彩排,白瑶都无精打采,态度消极怠工,原来是仗着背后有人。
白瑶那个独唱只能说水平一般,导演毕竟要为节目效果和观众口碑考虑,三个汪总加起来也保不了她。
“外面都是记者,走的时候如果被采访,注意措辞。”导演不欲多说,匆忙离开。
白瑶打电话给汪总,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才知道自己被人哄了。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目光阴冷,神情怨毒。经纪人过来提醒她该给别人腾房间,被她抄起杯子兜头砸过去。
室内空调恒温,经纪人只穿着衬衫。保温杯杯盖没盖严,他被开水淋了满身。杯子从他胸膛砸落到地上,炸碎一地玻璃渣。
他忍着疼痛扫干净地面。
这边乌云压阵,别处歌舞升平。
白瑶走时,恰恰听到陆珂和骆相闻的歌声,两人配合默契,骆相闻看陆珂的眼神像是看到心目中的白月光。
白瑶提裙子的手紧攥,指甲掐着掌心。骆相闻的第一部剧还是跟她合作的,现在也倒戈向陆珂那边。陆珂有什么好?
凭什么陆珂有个前途似锦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周森还在受着牢狱之苦?
凭什么许部长对陆珂关照有加,她委身于汪总,却连晚会都上不成。
她甚至怀疑,是陆珂背后做了手脚,在许部长那里说了她坏话,才导致节目被砍。
“上次让你查的事,继续。”白瑶咬牙切齿,“想尽一切办法,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她必须付出代价!”
经纪人低声应了。
陆珂是选秀出身,有舞台经验,上台不会紧张。倒是晚会后的见家长环节让她在空闲时屡次失神。
“可可?可可?”骆相闻在她面前挥手,“回神了,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上台不会忘词吧?”
“你跑调我都不会忘词。”陆珂抬脚踹过去,“说了多少次了!叫姐!”
她早晨起来时唇色发白,用口红遮掩,提了几分气色。幸好昨晚许言臣没太过分,没在显眼的地方留痕。
痕迹大多集中在腰侧和胸前,陆珂想到这里脸一热。
骆相闻见她这副情态,多少能猜出缘由,眸光黯淡:“这就上台了。一会加油啊!”
“加油!”唱完就可以去许家见家长吃元宵了。这在从前,是她做梦时才会出现的情节。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狂奔。
陆珂笑容清甜,骆相闻神情恍惚,想起刚刚策划来找他,说台上牵手环节取消。
他坚持牵手才有更好的节目效果。策划却说,是陆珂本人不愿意,要尊重女歌手意见。
十五佳节,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月轮周围晕开柔和的白光。
整个天幕没有几颗星子,只有温润的光辉笼罩到远方尽头。气候清冷湿润,春天已露端倪。
最后的全场大合唱结束,陆珂换上便装,钻进许言臣的车里。
刚做完保养的黑色辉腾缓缓驶出电视台大楼。
陆珂:“等会在前面路口拐角停一下。”
许言臣:“怎么了?”
“去超市给叔叔阿姨买礼物啊,第一次上门拜访,我总不能空手。”
“不用。”许言臣语气平淡得像聊明天的天气,“帮你准备好了。”
陆珂回头看后座,没发现有东西:“哪呢?”
“后备箱。”
“噢。”陆珂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把座椅调低,闭目养神,“你真周到。”
“为了早日转正。”前方红灯还有68秒,许言臣说着,没见她有回应,偏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许言臣长臂伸展,从椅背后挂着的储物夹层里拿出小毯子,搭在她身上,空调又调高两度。
陆珂睡醒时,车早已停在城郊院内。她揉着眼睛问:“到了?”
“睡得真踏实,也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都在家吃yan宵呢,你卖给sei呀。”陆珂声音软软的,口齿不清,含着刚睡醒时意识迷蒙的娇憨。
她的脸颊染着睡出来的绯粉色,像薄敷了一层胭脂。不经意看到中控台上的时间,大惊失色:“都十二点了!我是不是睡了半小时了?”
“十分钟。”许言臣说,“下车,带你去养猪场。”
“……”陆珂在副驾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接的是她之前那句问题,要把她带到养猪场卖掉。
迅速解安全带、开车门、下车暴打一气呵成:“吃我一拳!”
明华左等右等,从许言臣出发算起,等了一个钟头。
时钟敲响十二点,明华按捺不住,推窗向外看,恰恰瞧见小两口在笑闹。许言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礼品,空着的那只手接住小姑娘的拳头,把她的小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明华很少见到儿子这样开心。许言臣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眉眼都柔和得不像话。
心里一软,明华回头对许致安下通牒:“儿媳妇来了,一会儿好好相处,别吓着我们可可。”
许致安正在给羊腿刷最后一层蜂蜜:“行,主要看你。”
儿媳妇不光对家里的事情一清二楚,还是他的军师呢。这事可不能让明华知道。他专心致志地摆弄羊腿,用锡纸包好:“准备得差不多了,走,下元宵去。”
“你去下,我给可可开门。”
陆珂进门就受到了明华的热烈欢迎。明华平时打扮得干练时尚,今儿在家过节,穿了身颜色素雅的家居服,显得温婉可亲。
她拉着陆珂的手往沙发上走:“可可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不热。”陆珂说,“刚才太困,在车上睡着了,焐的。”
明华瞪许言臣:“多大人了?不知道窗户开个小缝?差点把可可憋坏了!”
许言臣把手上的礼物都放在一边,无奈:“她肺炎刚好,不能喝冷风。”
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关心更醉人,陆珂心弦突然被轻轻拨动,眸中涌现热切的情潮,又被她敛睫压下。
面上的笑容却有疯狂上扬的趋势。
明华招呼陆珂坐沙发上,电视调到重播元宵晚会的台,恰好在放陆珂和骆相闻合唱的节目。
按照原本设计,歌曲唱到高潮时,骆相闻和陆珂牵手共同走下台阶。陆珂跟策划磨了许久,才把牵手给去掉。
不光如此,连对视都很少。她已经十分克制,界限足够分明,结果错眼看到许言臣的表情,那人看似无喜无怒,唇角却又似笑非笑,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许言臣从桌上拿起啤酒,大口灌下去,和他平时矜淡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挺有默契啊。”
元宵节女朋友和荧屏c在总台合唱,唱的还是他写的歌。感觉像在全国人民面前戴了顶绿色礼帽。
陆珂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变态。
好酸呢。阴阳怪气地在这吃闲醋。
一点试用期的自觉都没有。
但她偏偏无从招架。
许致安端来白瓷碗,招呼大家:“来吃元宵。”
餐桌上有四个小碗,明华从中央的白瓷碗中捞出元宵,每碗分配五个。
“晚上吃多元宵不消化,留着肚子一会吃烧烤。”
陆珂连五个都吃不完,她不爱带糖的芝麻,感觉吃完牙齿都黑黑的。囫囵吞了两个,开始磨磨蹭蹭。应着明华和许致安聊家常的闲话,心里发愁剩下三个该如何解决。
面前突然多了一只碗,耳畔传来许言臣的声音:“不想吃给我。”
陆珂一喜,把剩下的元宵都拨到他碗中。
两人的动作自然得没有一丝滞涩,明华和许致安看在眼里,面上浮现笑意。
吃完元宵,许家父子在院子里支起烧烤架,看得陆珂目瞪口呆。
她以为许家会走高端知性路线,吃几颗元宵意思意思就该就寝。
之前明华说的吃烧烤,她第一反应是用烤箱烤出来的,或者外卖送来的。
谁知竟然这么狂野,许部长和许秘书组装烧烤架、往里面加碳的动作极其专业。
露天烧烤!
也太快乐了吧!
明华和许致安在等两人来的过程中已经把肉串、青椒、鱼豆腐、培根金针菇之类的用签子串好了,现在只需要烤就行。
陆珂吃着烤串喝着果汁,眼睁睁看着许致安进屋又搬来一个巨大的腿状物。
居然!还有!烤羊腿!
瞳孔地震!
许言臣站在烤架前,给牛排浇上红酒,陆珂闻香而来:“我想要一块。”
“可以。”反正红酒在高温下也会蒸发不少。
陆珂吃到了最爱的红酒牛排,肉质鲜嫩,醇香绵延,满足得想哼小曲儿。
许言臣家的氛围也太好了,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许致安打开锡纸,烤羊肉的香气飘出,他往羊腿上细细撒上白芝麻,拿刀割了几块烤得最好的肉,先给女士。
“许叔叔,您这手艺真是绝了!”陆珂尝了一片肉,盛赞。
许致安:“以前在锡林插过队,什么都学会了。”
陆珂惊叹:“那经历一定很棒!是一生的财富啊。”
许致安回忆起从前,目光悠远:“做勘探不是那么容易的,下矿井差点死在里面。”
乘着酒兴,许致安又讲了些从前地质勘探时的往事。讲到数次遇到危机又化危为安,陆珂余光看到明华眼眶湿润。
她不动声色,把话题往许致安这些年吃过的苦上引。
烧烤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多。
许家有客房,但是明华说客房很久没人住,没打理,让陆珂在许言臣房间凑合一晚。
许言臣的房间和他在华安城那边的装修风格一样,高科技,性冷淡,入目只有黑白灰,再无其他颜色。
“阿姨和叔叔今晚挺反常啊。”洗完澡,陆珂熟练地钻进许言臣怀里,许言臣看着书,她搂着他的腰絮絮叨叨。
“哪里反常?”
“我觉得他们相处得很好啊。”陆珂眨眨眼睛,“没有一点闹离婚的迹象。”
“他们是怕你吓到了。”许言臣合上书,揉了揉眉心,“我妈今天看了一篇报道,说离异家庭的孩子不容易找对象。”
明董私下也太可爱了!陆珂有要和她当姐妹的冲动,忍着笑:“那我是不是要一直住在你家?这样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婚了,看谁能熬过谁。”
“可以。”
陆珂干笑了两声,再开口时便带着几分无奈:“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从前爱他都是嘴上张狂,现在恨不得身心燃烧,患得患失,怕是能把自己的事业、骄傲与坚持都烧成灰烬。
但是这一刻,被他的体温和气息包围,太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感。她是真的不想走。
明明来的路上都和强伟说好了,今晚她放松庆祝,次日下午按时参加通告。
“离不开就不要离开。”许言臣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明澈温和。
那执着里有五分果断五分清醒,累积起来,便是十分罕见的肯定。
陆珂和他视线相撞,被里面包含的深情震慑,一时失语。
这些年,她见过许言臣犀利高冷、疏离决绝、自律约束、执着热切的模样,如今那些脸突然都变得模糊,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梦。
曾经她在迷雾中行走,找不到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那样凭直觉冲着光源乱撞。
远目不见终点,回头亦无归路,渐渐忘记自己走了多久。
直至连她自己都模糊了,坚持下来的原因,是经济学中的沉没成本,是生理学里的生物惯性,还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学科,那门课的名字,是许言臣,也是爱情。
她修了很久很久,努力多年,得个优秀,也算公道。
而之前心里过多或少的困苦疲累的深坑,被许言臣今天的眼神,一瞬悉数填平。
许言臣拧灭台灯,准备搂她入睡。
陆珂在黑暗中说:“但是我明天真的要走。我有通告。”
许言臣:“嗯。睡吧。”
陆珂:“你这屋隔音好不好?”
许言臣:“……”
陆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言臣:“你明天有通告。”
陆珂:“没事,来吧哥们。”
她还想再皮几句,被热烫的情意抵住,肆意挞伐。多年舞蹈功底让她的身体能够扭成任何许言臣想要的姿势,在化成一滩水之前,她喘声问:“隔音——”
“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
次日自然是起得迟了,错过了大清早的动态。
元宵晚会当晚,“相生相克”c因为久违的再度合作冲上热搜。
“他们俩也太保守了吧?就这么怕c粉抠糖?连牵手都没有?”
“以我多年粉c的经验,越努力划清界限的越有鬼!”
“可可跟小骆真的是用生命在装不熟,三首歌,连对视都没有,单独截屏咱还以为是独唱呢。”
“啊啊啊啊啊我爱元宵节,相生相克yyds!”
“元宵佳节,一本正经唱完歌,然后回家不正经……”
陆珂无语地滑回界面,看到悄悄关注多了一个动态。
【陆珂的试用期男友】赞了【都来看眼科】:可可用生命跟lxw装不熟是怕男朋友吃醋!可可这个性格,喜欢谁能藏得住吗?——此条转发抽十人888元。
都来看眼科: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在磕相生相克吧,可可有狗了![旺柴]——这条再抽十人888元。
陆珂好奇心起,又悄悄关注了【都来看眼科】,结果看到博主发的一条仅粉丝可见动态——
都来看眼科:元宵佳节,说不定可可和许言臣昨晚共享一张床、一个被窝。
陆珂发现许言臣在这条下面也点了个赞。
许言臣不会乱赞别人,那个【都来看眼科】竟然知道她昨晚跟谁睡的?
陆珂心里警铃大作。【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