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臣眉宇冷淡:“肺炎体验怎么样?”
“恍若新生。”其实是疼懵了。陆珂伸手去够他的手, 如愿把那修劲有力的指节握住,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语调轻快, “就当排毒了, 感觉挺好的。见到你就更好了。”
呵。这个小骗子。
她睡觉时都皱紧眉头,呼吸重了几分手指就疼得揪紧被子,看起来可不像过得舒坦的模样。
要不是他提前把强伟安插过来,单凭每天短暂的聊天, 从她嘴里恐怕听不到半句实话。
许言臣把她的手指一节一节掰开,攥住纤细的五指, 抬手——
“啪!”
肌肤相触, 痛麻在陆珂手心炸开。她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挨揍, 想把手抽回去, 未果, 眼睁睁看着他又落了几下。
柔白的手心现下绯红一片, 被许言臣铁钳一样的大掌牢牢控制住,陆珂扁嘴看着他:“痛。”
许言臣嗤道:“手痛?还是肺痛?”
这问题狗得很, 像个死胡同, 陆珂怎么走都是错的。
“我心痛。”陆珂插科打诨,见他又扬起手,拽也拽不动, 她本就在病中, 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往前扑到他怀里, 语无伦次地解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哥哥的手痛我的心痛!”
许言臣就着她的姿势把人抱起身,抱树袋熊一样揽在怀中,声音低哑,威胁之意尽显:“一定要注意安全。再伤到自己就别拍了。”
他在尼格尔见多了病痛伤亡,世事无常。深知生命脆弱,由不得人胡乱造作。
“那不行。”陆珂抗议。
“你再伤一次试试,看明华娱乐会不会只提供给你筛选过的剧本。”
陆珂扭起身子,动静太大,差点从他身上栽下去。这一折腾,她自己也有些头晕眼花,喘不上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许言臣怒喝:“你再作!”
原来鬼灵精怪中气十足的熊孩子,现在折腾得有气无力,在他身上软软缩成一团。
而他却只能看着她难受,不能以身代之,保护欲和怒气值齐头并进。
陆珂缓了会儿,瞪回去:“你凶什么!大老远来一趟又是揍我又是凶我!”
“你少气我至于被凶?”
“你少凶我至于被气?”
两人对呛,互不相让。许言臣锁骨分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头发黑硬得像他的脾气。陆珂纵有再大的憋屈,在亲密接触时也消散了,搂着他脖子,低头对着他的下巴咬了一口。
“你几天没刮胡子了?胡茬都扎人了。”
许言臣一手托着她,腾出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去亲她干燥的唇。
陆珂却不让他加深这个吻,后退,“肺炎病人的病房你也敢进,肺炎病人的嘴你也敢亲?”
“不是说恍若新生吗?”许言臣把她放在床上,公式化微笑,“我体验一下。”
窗外,橙色的晚霞布满天空,仿佛离他们很近,近到触手可及。陆珂干苦了很久的嘴巴突然馋了起来。
“我想喝橙汁。”不再想当拼事业的男人婆,想要一切甜甜的属于女孩子的东西。
“问过医生了。在你好转之前,只能喝粥。”
“呜哼我想喝芋泥啵啵,牛奶啵啵,黑糖啵啵,草莓啵啵,芒果——”
许言臣淡淡看她一眼:“口水啵啵,喝不喝。”
“呕……”
立秋敲门进来,把饭盒和饮品放在桌面,颇有自知之明地闪身退出,顺便把门带上。
“有饮料吗?”陆珂看到杯子时眼睛亮了。
“先吃粥。”许言臣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打开盖子,小米南瓜粥带着自然的甜香。
“你喂我。”
“自己没长手?”
陆珂伸出右手给他看,控诉:“还不是你家暴!我怎么吃!”
手心只余淡淡浅粉,许言臣呵了声:“没长左手?”
“试用期想不想过了?”陆珂瞥他。
如愿看到一贯矜持高冷的许言臣往她脖子下垫了张抽纸,一勺一勺地喂她,时不时还拿勺子刮刮她嘴唇两边:“多大了,还漏饭。”
陆珂:“我还是个宝宝!”
“是巨婴。”许言臣纠正,“漏饭巨婴。”
陆珂捶床,气得呼吸困难:“我现在打不动架,你等我好了的!”
好好的人,看脸英俊不凡,看身姿气宇轩昂,看气质如松如柏,可惜一张嘴毁灭所有幻想。
许言臣沉声:“喘不上气就少说两句。”
不必为了安他的心使劲说话,他看着心里更加不舒服。
陆珂终于安静吃粥,药物作用下没什么胃口,她吃得很慢。许言臣迁就着她的速度,这一喂就是将近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把粥吃光,许言臣把饮料杯插上递给她。
“奶茶。”
陆珂满怀期待,结果吃了一嘴豆味:“骗人。”
这明明就是豆浆嘛!还是无糖的那种。
“黄豆奶茶。”
“你这是狡辩!照这样说,咖啡豆也是豆,我要喝咖啡!”
“手不疼了?”许言臣拉起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心,炙热之间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陆珂乖乖闭嘴。
许言臣看得出她喝粥时动作滞涩,喘气不匀。第二天开始用养生壶煮雪梨水,在陆珂的一再要求下放了两块黄冰糖。
梨肉甜嫩多汁,陆珂抱着碗撒欢儿吃,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活像被虐待了很久的饿死鬼。
自从许言臣过来,一天三顿看着陆珂按时吃饭吃药,把她原本尖削的小脸都养圆了些,被高原的风吹皲的皮肤得到气血补养恢复润泽,长发披散坐在那里时显得温婉宁静。
濯玉来探病时许言臣不在,她捏了下陆珂长了点肉的脸:“多少注意点儿啊,快连不上戏了。”
手感嫩滑,濯玉这一捏差点停不下来。
陆珂向后躲避:“放心,过两天就瘦了。”
濯玉遗憾地停了手,“也少折腾减肥,胖胖瘦瘦的对皮肤不好,容易长痘长皱纹。”
她说得煞有介事,陆珂忍不住伸手摸了把脸。
许言臣进来时戴着口罩,濯玉多看了他两眼:“您是?”
他今天穿着陆珂那件灰色牛仔外套,闲适的穿着没挡住干部气质。濯玉眼毒,猜测可能是隔壁病房哪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孙辈,着急之下走错病房了。
陆珂心跳剧烈,面上却从容不迫,语气平淡:“他啊?我助理。”
许言臣往桌子上放饭盒的动作一顿。他放下东西,不动声色地看向陆珂。
陆珂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颇有被捉奸在床的狼狈感。
濯玉奇道:“我怎么记得,你助理是个女生?”
“公司新给我配的生活助理。”陆珂跟许言臣使了个眼色,岔开话题,“我在这住院是不是太影响进度了?”
“没事。”反正投资方说了,质量第一,钱不是问题。只是濯玉现下发愁,“主题曲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填词。之前看了几个,没法让人满意。”
“你忘了我怎么出道的?音乐制作人我认识的最多,包我身上。”陆珂说,“正好这几天闲得发慌,填好了我来作曲。”
送走濯玉,许言臣把饭盒放在陆珂自己支棱好的小桌子上。
“哥们,还不回去上班?尼格尔人民想你了。”陆珂一直想问没敢问,感觉一开口提这件事许言臣就快要走了。
她不想让他回去。思念尚渴,不想用理智思考问题。
“舍得问了?”许言臣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插好牙签,“工作调动,调回部里。过几天入职。”
“因为我?”陆珂愕然。剩下的两年他放弃了?如果不放弃,在履历表上也是光辉的一笔。
许言臣没承认亦没否认:“多方面原因吧,综合考量。”
“不是为爱回国就好。”陆珂沉重的心情转向松快,“你别整得太痴情,崩人设不说,我以后出差都有负罪感。”
“我是什么人设?”许言臣戳了块苹果,填进她恢复红润的唇中。
“许长老啊。”高原上的苹果就是比平常吃的苹果甜,陆珂嘎嘣嘎嘣地嚼着,“没情没义没烦恼,毒嘴毒舌毒到头。”
“长老?我可没给你念过紧箍咒。”许言臣把牙签塞到她手里,“自己吃,别被我毒到头。”
触及她手背肌肤微凉,许言臣起身调慢点滴,撕了片暖宝宝,对折后在手中快速搓热,待到热度上来才黏在输液管上。
陆珂眼见着他嘴硬心软地忙活一通,忍不住抢白:“你是长老我不是猴子啊!我是女儿国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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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陆珂开始联系之前选秀认识的朋友。
许言臣刷碗回来见她刚打完电话,还继续要打的样子,催促:“快十二点了,赶紧睡觉。”
陆珂抬手做了个别打扰的手势:“等我忙完。”
许言臣一向在作息上极有原则,讨厌无效娱乐和重复劳动,“白天没见你忙。你是不是有拖延症?”
陆珂一脸一看就是你不了解的表情:“白天联系不上那帮疯子。他们都是阴间作息。”
许言臣:“嫌命长?”
被犀利发言震撼的陆珂:“改改你的毒舌吧,做个岁月静好的男人不好吗。”
“行。”许言臣换了种说法,“他们想上天,想和太阳肩并肩?”
“……”
许言臣坐在旁边的家属床上,斜靠着靠背,刷完国际国内新闻,她仍在翻通讯录,嘴里跟音乐人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
“啊,你马上要开演唱会啊,恭喜恭喜,那你先练舞。”
“在筹备天王的新专辑?空出几天给我写歌的时间有没有?没有?害,赔罪就请一顿小龙虾?最起码再加个串吧?”
……
陆珂瘫倒在床,许言臣语气揶揄:“没人理你?”
“别幸灾乐祸了好不好……”她有气无力,“濯玉导演太挑剔了,文艺片成本又低,给主题曲的预算不高,他们肯定先顾自己那边啊。”
许言臣偏头看她,良久,出声:“我帮你填词。”
“你说啥?”陆珂一骨碌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大学时给宿舍乐队填过词,业余水平。你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我试试。”
陆珂对他口中的宿舍乐队有印象,那是h大几个牛人组成的乐队,最火的校园民谣《预见离别》火到全网爆红,在各大音乐平台登顶封神。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她哼起几句:“我曾预见过离别,那一年风雪凛冽,你的笑容还很羞怯,情绪不难了解……”
“作词人叫勿扰,他可是我当时的校园男神!”
“不是我吗?”许言臣嗓音一贯地有磁性。
陆珂见他不似生气吃醋的样子,继续加猛火:“不一样啊。人家是三次元男神,很有才华的,写的词好看又好听——”
余光看到许言臣唇角微扬,她猛地刹住,想到他话里隐藏的可能,不可置信:“这首歌是你写的?”
“嗯。”
次日下午,许言臣递给她一张稿纸。
《经年》二字力透纸背,陆珂看到那句“词:勿扰”就偏头痛。她昨天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着他本人夸了这么久。
她双颊发烫,凝神继续看词。
《经年》
词:勿扰
曲:陆珂
回忆总染着尘沙的影子或许这故事从暮色中开始
岁华尽摇落再不要孤单影只越鸟巢南枝我却一路北去
沿途微雨连绵成线旧事老茫然无措未收揽
晴岚落照晚钟敲响般若总无言长安还遥远
平芜尽处青川眉前你离开那天没讲再见
浮沉异势的时间走散后此去经年
……
陆珂:“我有感觉了!我要作曲!”
誓死要把陆珂和勿扰焊在一起!焊死在c国曲库里!
她在音乐方面咸鱼了太久,第一件事就是指挥许言臣:“你快帮我查查现在最流行的编曲软件,马上搞起来!”
许言臣对她这心急去尝热豆腐的性子早有预料,解锁手机,点进软件市场查看评论。
陆珂看到他解锁的动作,越看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火急火燎地点开微信,手忙脚乱地把26键输入法改成九键,输入5853,发给许言臣。
许言臣收到消息,抬头看她:“你发自己名字干什么?”
见她一副五雷轰顶没法思考的样子,他停下搜索,伸手探她额头:“又犯病了?”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陆珂任由他冰凉的手给自己快宕机的脑袋降温。
刚刚那感觉就像一股电流从脑门通下来,许言臣的锁屏密码,她终于解了谜。
拼音九宫格的话,5853,对应的是……陆珂。【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