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格外长,夜也未见短。
林氏发丧之日,秦玉舞身披孝服蒙面送了一程,回自己院子后就闭门不出了。
因为心里挂着事,秦玉舞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珍儿和珠儿瞧在眼里,于是换着花样的做一些新奇的糕点果子给她品尝,分散她的愁思。
斩金和断玉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秦玉舞心里隐隐的不安,可转念一想没有消息,权当是一个好消息吧。
朝堂上倒是有一件事情,让秦玉舞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西金派了使者团前来,在颜帝召见她之后的第六天,进城来时很是热闹了一番,浩浩荡荡的车马长队,张扬而醒目,引得许多人去观望。
秦玉舞对西金来人没什么好感,可使者团的到来,让她又忍不住怀疑,颜帝夜里召见她的意图,真的可能是为了让她去和亲。
也不知道,使团这次出使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来接他们的五殿下回西金
秦玉舞想到赫连煌,就想到两人今生初次相见时的情景,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身在异国他乡,还要遭受亲人的残酷绞杀。
心里惦念了这一回,秦玉舞转瞬也就不再多想,没想到夜里被惦念了的正主就上门来了。
这一回倒是老老实实的等在荷苑池塘边,让守夜的珍儿给传的话。
彼时也不过刚到熄灯入眠之际,秦玉舞就着油灯给巧儿肚子里的孩子绣肚兜的收尾针,得了珍儿的传话,她微微诧异了一下,叹息一声,搁下手中的活计,拿起团扇起身出门。
临出门时,秦玉舞叮嘱珍儿:“泡一壶花茶,备两碟果子送过来。”
“是。”珍儿应下来,往小厨房里去准备。
秦玉舞缓步走到荷塘边,远远的瞧见一团黑影蹲在地上,浑身透出一股落寞感,与往日里的气宇轩昂模样天壤之别,显然是心情不好。
听到脚步声,黑影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子在前院灯笼余光的映衬下湿汪汪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秦玉舞脚步微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与上一世与她对持沙场的骁勇善战模样差距实在过大啊。
她用团扇扑了扑下巴,有些头大的走上前,左右看了看,学赫连煌的样子蹲下来。刚蹲下忽然觉得自己这举动实在不雅,可站着又会呈现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索性直接席地而坐了。
秦玉舞坐在地上,姿态舒坦了,转头看身侧蹲成一团的少年,用团扇点了点地,赫连煌见状,默默的也坐在了地上。
空中悬着下玄月,月辉清清柔柔的,夜风阵阵吹过荷塘,吹散了夜里的暑气,带来凉爽之意。
秦玉舞随手挥着团扇扇风,轻柔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吹到赫连煌的手臂上,带着一股清香。
赫连煌鼻翼间都是这种若有似无的香味,低落的心情奇异的舒缓了一些。
两个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荷塘边,一边扇风一边听塘里的青蛙叫,好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才打散了这份宁静。
珍儿端着托盘轻步行来,见到坐在地上的两人,微愣了一下,倒是识趣的没有说什么,将茶盘递上来。
秦玉舞伸手接过,搁在赫连煌身前。
“你先回屋吧。”秦玉舞对珍儿道。
珍儿领命,安静的退了回去。
黑夜的荷塘边,重新只剩下了两人。
秦玉舞伸手拎起茶壶,就着模糊的月色斟了两盏茶,拿起一杯自顾自的饮了一口,又拿过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赫连煌见她一副完全不招待自己的模样,心情忽然就变得很轻松,很舒畅,他伸手端起茶盏,又捏起一块糕点,学起她一口茶一口糕点的吃起来。
夜里静寂,一时只闻两人吃东西的咀嚼声。
花茶香甜,糕点软糯,统统进了肚子,带来让人心头熨帖的温暖。
赫连煌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道:“今日使团来人,带来了父汗卧病在床的消息,我非常的难过,身为人子不能侍奉在侧尽孝顺,还让他满腹担忧,实在愧为人子。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满怀苦楚和无奈让我夜不能寐,于是跑来你这里。我还真是来对了,也唯有你,能解了我这心中的烦忧。”
秦玉舞默了默,道:“终究还是靠你自己想明白的。”她知道他心里烦忧,一定食之无味夜不能寐,她不是一个会宽慰别人的人,只能陪他安静的坐一会儿,给他一盏热茶几块裹腹的糕点果子,填一填他辘辘的饥肠,剩下的,还得他自己去想去悟去面对。
“谢谢你。”赫连煌真诚的道谢。面前的这个姑娘,真正的心思通透,合他的胃口。他何其的幸运,在异国他乡,遇见了她啊。
秦玉舞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收下了。”
赫连煌闻言裂开了嘴无声大笑,他搁下茶盏,转头看着身侧安静的少女,道:“此生,我必将全力争取,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秦玉舞蹙眉正要驳斥,却见他忽然一下站起身来,伸手将她被风吹得缠绕在他手腕上的一缕发丝轻柔的旋开,捏在手心摩挲了一下,忽然凑唇吻了一下发丝,然后极快的松开手,跃身离开。
这动作一气呵成,等到秦玉舞反应过来时,哪里还有赫连煌的身影。
秦玉舞只觉得整个脸都在开始烧起来。这厮刚才是在非礼她啊
她好心的陪他,他竟敢
秦玉舞气的很想马上将被他吻过的那缕头发隔断,手摸上脚踝处别的匕首,却一时下不了手。
这头发也不是能随意断的啊
秦玉舞咬牙切齿了好半响,只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到,以后还是要离这些人远一些,赫连煌c颜稷安c谢情最最主要的,还有那个白衣鬼
可少年们思慕的心,如此赤诚而直接,即便莽撞,也是满腔的真情啊。
秦玉舞坐在荷塘边,望着乌泱泱的荷叶,一边吹着夜风,一边幽幽的叹息。
这风啊,岂止只吹皱了塘水,更吹乱了她那一片寂静无痕的心湖。
头疼,委实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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