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岸后,秦玉舞沿着蜿蜒的石阶往上走,道路两侧林立着嶙峋的太湖石,在夜色中颇似张牙舞爪的怪兽,让人心生怵意。
珍儿下意识的拉住了秦玉舞的衣袖,与她挨近一些。
沿着石阶爬了一段路,又绕了几个弯,终于踏上了湖心岛顶,宽敞的石阶广场后,一座飞檐勾角的楼阁矗立着,通红的灯笼挂在屋檐各角,将黑夜驱散,呈现出一片昏黄的奢华色彩。
广场边有护卫在把守,小欢子出示了通行令牌,拦路的护卫便让开了道,让三人进去。
到了阁楼门口,却再次被把守的护卫拦住。
这一次,小欢子主动的转身,对秦玉舞道:“这里面只能请小主子您一个人入内,这丫头就随奴才在此恭候吧。”这是第一次,小欢子在秦玉舞面前主动的自称奴才,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些事情不必再隐瞒,一切马上就要揭晓了。
秦玉舞挑了一下眉,她以为这小青年是护卫,没想到竟然是内侍宦官。
“小姐,不可”珍儿一听不能伴随秦玉舞身边,瞬间急了,这楼内要是对小姐有什么危险的话,她岂不是只能干着急
“你在这里等我吧。”秦玉舞阻止了珍儿的话,口吻平静的道。到了这里,在做挣扎也是徒劳之事。
珍儿见秦玉舞丝毫不慌乱,也跟着冷静下来,抿嘴不吭声了。
小欢子见状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姐妹两人的性格还真是天壤之别,若是今日来的是那日的小妮子,只怕此时非得不依不饶闹翻天呢。
秦玉舞安顿了珍儿,便往阁楼入门走去,早有内侍挑高了门帘,让她跨过门槛,踏入屋内。
屋内铺的是打磨的光洁的玉石地板,映衬着烛火,显得很是光洁。幽密的熏香从两尊及她身高的纯金炉鼎中飘然而起,朝她扑鼻而来。
那是一种清新又带着涩意的香味,令闻者凝神醒目。
秦玉舞蹙眉,这种味道,与这满室奢华倒是很不相称呢。
殿内很安静,秦玉舞走动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内回响,格外的清晰。
她走的倒是很轻松,步伐稳健,不见丝毫的慌乱和不安。
绕过面前雕刻着九龙戏珠的抹金照壁,内室全景尽收眼底。
秦玉舞进过皇宫,甚至连皇帝的御书房也曾进去过,只是依然被眼前的布局惊了一惊,这内室中央竟然造了一个硕大的圆形池子,池子中种满了莲花,此时莲花刚到含苞时刻,根根矗立在碧绿的莲叶中,很是美丽。
莲池旁边,面对满堂荷花负手而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那人着一身金色的龙纹便服,发髻盘在头顶,戴了小冠,身子挺拔伟岸,可瞧着却觉得周身都流露出一种落寞之感。
秦玉舞缓缓停下脚步,望着男人的背影沉默,此时此刻,她已经认出来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全天下能穿这一身龙袍的人,也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了。
这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不觉得吃惊,唯独有疑惑,满腔疑惑待解。
“你喜欢莲花吗”颜帝没有转过身来,开口问。
这偌大的屋内,也没有别人,自然问的是她,秦玉舞默了默,道:“看着不讨厌,不知是不是喜欢。”
“朕很喜欢。”颜帝伸手指向最近的那一朵莲花骨朵,“尤其最爱这洁白无瑕的莲花。”
秦玉舞想到荷苑里连片的白色莲花,不吭声。
颜帝见身后的人不再说话,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那身姿笔挺如松的少女身上。即将及笄的少女,已经身姿窈窕,穿的一身黑色夜行服,越加显得她脸色雪白如玉,眼眸灵动如莲叶上的露珠,光芒流转。
那一张脸,不是第一次见到,却依然叫他刹那间失神。
那样的相似,又那样的不同。
察觉到颜帝的打量,秦玉舞不像上一回那样与他直视,而是快速的屈膝行礼,得了颜帝的“免礼”后,便垂着眼睑盯着地面,目不斜视的沉默起来。
终究,两人的对弈,让在乎的人败下阵来。
颜帝主动开了口,声音是罕见的温和:“你见了朕,怎么一点也不吃惊”
“既来之,则安之,何况自那日知道身边有宫内的人在盯梢后,民女已经推测出来背后主使之人,十有八九是陛下。”秦玉舞坦然回答。
候在角落的安顺捏紧手中的拂尘,心里嘀咕:盯梢这话说的真是难听呢。
颜帝也没料到被秦玉舞张口就怼,哑然了一瞬,下意识道:“那是保护你。”
秦玉舞闻言,恍如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睁圆眼睛望向颜帝,一本正经
的问:“陛下是在保护民女却不知,民女有什么资格,能得了陛下派人来保护”
颜帝心里道:什么资格,你是朕的亲生骨肉,父亲派人保护女儿,不是天经地义么奈何,这话不能说,至少不能现在说。
“你于朕的皇姐有恩,朕担心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才叫安顺安排了小欢子过去,果不其然就碰到了对你不利的坏人。”颜帝道。这话说着说着也顺溜了,心里还充满了庆幸,幸亏派了小欢子去。
秦玉舞听颜帝如此说,一时也无从反驳,终究只能讷讷道:“陛下已经赏赐了民女厚礼,不必再对民女多费心思。民女也不想因为陛下这份厚待,而徒惹出不合时宜的麻烦来。”话说的委婉,也不知道颜帝能不能听懂。
颜帝蹙眉,心里有点受伤,自己女儿拒绝他这个做父亲的关心之举,他觉得委屈。
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颜帝遂转身往一旁的矮桌走,走了两步见秦玉舞还站在原地,于是伸手朝她招了招,示意她跟上来。
秦玉舞只得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将舅父口中的那个负心汉和眼前的这个和蔼可亲的男人做对比,从外形来说,虽然现在鬓角已生华发,仍依稀可见当年是一个俊秀的男人,足以打动怀春的少女心。
可见,生的好的男人,不值得托付感情,颜稷泰是,颜稷泰他爹更是。
一窝子的负心汉
颜帝若是知道自己被他女儿在心里痛骂,只怕要哭出来。
走到矮桌边,秦玉舞这才发现桌上摆了各色糕点果子,还有清清凉凉的甜羹。
颜帝在主座上盘腿坐下,仰头看站在桌边的秦玉舞。
秦玉舞见状,只得屈膝跪坐在颜帝下首座上。
“这两日暑气上来了,喝点甜羹袪袪暑气。”颜帝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长辈,招呼秦玉舞品尝桌上的美食,“这几道糕点,是御膳房的拿手戏,你也尝一尝。”
秦玉舞正襟危坐,不伸手,不动筷。
颜帝热络招呼了半响,碰了个软钉子。
他有些憋屈,伸手摸了一下鼻子,叹息道:“你现在年纪尚轻,不知世间险恶。朕派人暗中保护你,于你自有好处,你且放宽心,不必太介怀,也不必担忧惹上什么麻烦。”
“陛下此举,着实叫民女心生不安,民女不能不介怀。”秦玉舞淡淡的回答。
这是摆明态度,和颜帝拗上了。
颜帝头一回见到一个人在他面前这么倔,不领情,心里很是气闷,深吸一口气才将郁闷的情绪压下来,道:“上一回那几个暗算你的人,幕后之人是谁,你可知”
秦玉舞柳眉微蹙,看向转换话题的颜帝,这老头死活不松口派人盯梢她的事,看来以后还打算继续呢思及此,她要坐不住了,开什么玩笑,她要对付他儿子,说不定来日还要对付他老婆和妃子,要是被他派个人在身边时时盯着,她还怎么行事
不行,必须得逼着他松口。
秦玉舞抬眼,定定的盯着颜帝,开口反问道:“陛下,近日民女听闻了一些传言,说陛下曾倾慕民女母亲而不得陛下此番派人盯梢民女,该不会是因为民女长得很像过世的母亲吧”
颜帝被秦玉舞冷不丁冒出口的话给噎住了,他吃惊的瞪大眼睛,气的脸颊涨红,道:“胡c胡说八道”
一旁的安顺也差点趔趄。
我滴小祖宗哎,你这话也敢说,不怕掉脑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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