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璇玑和朱娘子,秦玉舞携着珍儿珠儿回到荷苑,刘妈妈早已候在门外,急忙上前来搀扶。秦玉舞走进房间,脱鞋窝上美人榻,又招呼珍儿和珠儿也一同窝上来。珍儿和珠儿罕见的没有摆出尊卑之姿,听话的脱鞋爬上榻,和秦玉舞挤在一处。刘妈妈见三人眉眼间全是疲态,心知一夜未归必定折腾的够呛,便多抱了一床被褥盖在三人膝上,然后转身去端热气腾腾的食物。
热气腾腾的甜粥下肚,秦玉舞才彻底的懈下紧绷的心神,伸手摸了摸受伤的胳膊,那里隐隐有血迹渗出,看着挺可怖,但只有她知道其实不过是旧伤复发。这一夜的惊险,实在叫她心情难以平复,好在她们都活下来了。
“小姐,我的手到现在都还在抖。”珠儿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气,抖着嘴唇说。
珍儿也没有比珠儿好到哪里去,但她性格沉稳,即使仍旧心里后怕,却是抿紧嘴不吭声。
秦玉舞伸手将珠儿腮边散落的发丝扒拉到她耳后,然后伸手拍了拍她们的肩膀:“你们做的很好”
当那个杀手偷袭时,珍儿和珠儿和她默契的配合,借助之前青师傅教的陷阱布阵,出其不意的将那杀手击杀。其实若是硬碰硬,她们绝无生还之机,就像那四个护卫拼尽全力抵抗也挡不住那杀手一击,落得三死一重伤的下场,她们获胜的唯一希望,正是这出其不意,打了那杀手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那杀手临死前大睁的眼睛,那满脸的不敢相信,秦玉舞知道自己实属命大。倘若她没有把青师傅要到手,倘若她没有央求青师傅教珍儿和珠儿,想要从这个杀手手下脱困,只怕极难。
想到赫连煌和颜稷和赶到,看到站在杀手尸体旁的自己时的震惊样子,秦玉舞就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他们是想直接送她回府,但却被她拒绝。如此好的给林氏泼脏水的机会,她怎能轻易放弃,于是决定将计就计,给林氏织一张大网。让卓虎成为她的证人便是其一,为了给丧命的兄弟报仇,卓虎自然同意。至于长公主府,倒真是意外。她们在快进城时遇到了长公主前往水月庵邀请璇玑姑娘的车驾,长公主得知了秦玉舞半路遇袭之事,心忧半路不太平,便派了车驾去接璇玑姑娘,她则打道回府,顺带将秦玉舞带回长公主府稍作休憩。
秦玉舞原本并未打算借长公主的势,但长公主在将朱娘子指给她时,意有所指的道出一句“恩多不压身”,秦玉舞转了转脑袋瓜,便大言不惭的编出了相救长公主的故事来。反正已经欠了恩情,也不怕多欠一些。
事情至此,便就顺理成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幸运,刚想打瞌睡便有人塞枕头,这一夜惊魂的故事彻底完整。下一步么,就只等着林氏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长公主府。
朱娘子回府后,径直去面见长公主,将秦玉舞的所作所为一丝不漏的回禀了。
窝在美人榻上的娇艳妇人乌发披散,点绛朱唇勾起一丝弧度,如珍珠落玉盘似的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这小丫头倒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原本是本宫施恩与她,现在倒变成本宫欠恩于她。”
朱娘子屏息凝神,不接话。
“也罢,既然是还那人的人情,由着她去闹腾也就是了。没得到时候被人抱怨,本宫竟然和一个黄毛小丫头斤斤计较。”长公主慵懒的扑了一下手中的团扇,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漆黑的眼眸子中浮起一丝亮光,“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会对这丫头如此上心”
朱娘子自然不会接她这话。主子的话,不是句句都能接的。
“这大雪天,可真是冻死人,忒没趣。”长公主丢掉手中的扇子,似乎完全忘记了殿内炉火热闹,如置暖春中。“待来年开春,得好好办一场赏花宴驱驱这寒气。记得把这小丫头叫上,许久未见这么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了。”
“是。”朱娘子这一回恭敬的出声答应了下来。
“殿下,表小姐已经平安回府。”下人进来回禀。
颜稷和正在吃早膳,闻言并不意外。从看到那个丫头裙裾染血的站在杀手便对着他们冷冷一瞥起,他就意识到,他这个表妹不简单。没有一个闺阁小姐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面不改色,眉眼不惊。倘若不是那一块胎记毁了她的脸,那样机灵聪明,那样沉稳大气的她,必定惊艳天京。
正是那样的她,让他决定袖手旁观她和继母的争斗。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她若是能凭自己的本事打到害她之人,他绝不会在旁边对她落井下石,她若是不自量力落败,他也不会出手相助。毕竟她只是表妹,他要的却是整个国公府作为后盾。大局为重。
昨夜长公主府卷进这件事来,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知道真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巧合,还是有不知道
的内幕在其中。毕竟这世上巧合之事不多,如此巧合之事,更是蹊跷。
但据他所知,这位表妹和长公主府从未曾有交集,就算是有心安排,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公府隐形小姐,又怎能调动长公主府为其所用用得长公主眼缘来解释,似乎更合理。
颜稷和想来想去,终究只能相信,秦玉舞真是运气好的不行来解释了。
天京城中某一处偏僻的小院中,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到窗棂上,“咕咕”的叫了两声。
一个带着银面具的黑衣人伸手捏住鸽子,拔下它腿上的信筒,打开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手指摩挲了一下信纸上的那句“此女简直胆大包天”,然后手指收紧,再松开,那纸条便成了一堆粉末,从他指间流落,被风吹得四散而去。
抬头眺望窗外,整个世界都是白雪皑皑,院子中一棵红梅树正在迎雪怒放,那鲜艳的红色,映亮了他的眼眸。
“去给血煞殿的主事人送个警告,管好下面的人,再敢把手伸进京都,就提头来见。”
空荡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是”,随即便有细微的响动破空而去,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黑衣人静默了片刻,恍若自言自语一般道:“有些人也该尝尝痛苦的滋味了。”
忽然一阵北风呼啦啦穿堂而过,吹扬起一地红梅花瓣,就像是忽然四溅散开的无数滴殷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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