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沉思片刻,开口道,“殿下,其实臣和蓝大将军,只是泛泛之交”
朱允熥明白,笑道,“孤知道,两派嘛”
军内无派,千奇百怪。
大明开国之前,徐达和常遇春的私交甚好,但他们其实代表的是两种军内的山头。一种是老爷子淮西老家的乡党,一种是起兵之后投效的英雄好汉。
而徐达逝去,常遇春英年早逝,之后蓝玉崛起成了大明军的风云人物。开国武臣们看似盘根错节,其实细细分分也是分成一个个的小团队。
朱允熥的话,让徐辉祖不知如何作答。
“是有这么个事,孤想听听你的看法”朱允熥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四叔在塞外,又打了个胜仗,听说了吧”
“臣看了战报,燕王此战,打得漂亮”徐辉祖有一说一。
朱允熥点头,继续说道,“大明的战事,现在靠的就是边关的塞王,还有功勋武将。他们打得很好,但这其也有隐忧。功勋武将已老,边关塞王又是国家的藩王,身份贵重,总是冲在最前头,万一有个闪失”
“边关的仗,都让他们打了。京城这些勋贵子弟,还有青年将领得不到锻炼和提拔,容易出现军事将领的断档。孤这么说,你明白吧”
“臣明白”徐辉祖说道,“臣也担心此事,五军都督府之,许多挂名的将领,没有打过大仗。而且南方内地安逸,我等武人不宜久待。待久了,兵也懒,将也懒。”
“就是这个道理”朱允熥抚掌笑道,“所以孤在想,选拔一批青年将领,去边关历练几年。玉不磨不器,人也是这个道理”
“殿下深谋远虑,臣钦佩之至”
“这是好事对吧”朱允熥笑问。
徐辉祖道,“这是自然,于国于军,大有益处”
“那好”朱允熥拍下桌子,笑道,“你给皇爷爷上折子,孤敲边鼓”说着,又是一笑,“这事,孤不能直接说,你也要理解孤的难处”
他现在是皇储,手下的班底还有些薄弱,那些青年将领们没有经过大战的洗礼,总是不能让人放心。
趁着几年,干脆放出去,让他们历练。往后,有备无患。
只是他不能开这个口,领兵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无论是朝的老将,还是边关的塞王,朱允熥都不想太过刺激他们。
徐辉祖想了想,拱手道,“臣领命”
“这事,孤交给你”朱允熥郑重道,“孤,信得过你的人品”
说了一会儿,徐辉祖告退。
朱允熥在阁楼之,又装模作样的拿起书本。
楼梯上,发出轻微的脚步。
“殿下,曹国公李大人到了”王耻说道。
“上来吧”朱允熥依旧看书,“给孤换热茶,檀香也点起来”
稍后片刻,曹国公李景隆,缓缓上来。
今日他没有穿铁甲,而是头上带着进贤冠,身穿绣着狮子的绯红官服。
“臣,参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景隆恭敬的跪地叩首。
朱允熥却没直接让他起来,看了他半晌,直到看得李景隆心里发毛,才微微叹息一声。
“哎”
这一叹,顿时又让李景隆双腿发软。
不知为何,他对太孙的畏惧远超曾经的太子。过去的太子朱标,是揣着明白不出声,面上过得去。而现在这位,却是喜欢揉搓别人的。
“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呀”李景隆心道。
“来人,给曹国公赐座”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李景隆半边屁股沾着凳子,忐忑的坐着,开口,“不知殿下召臣来”
朱允熥缓缓喝口茶,依旧看着手里的书,“孤听说,你和凉国公走得很近”
李景隆忙道,“臣和蓝大将军只是点头之交”
君主最忌讳的就是臣子们太过团结,虽然蓝玉是皇太孙的舅姥爷,可谁知道皇太孙心里怎么想的。走得近这个事,出于稳妥起见,李景隆是不会承认的。
而且他和蓝玉,真只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若是他爹李忠在,蓝玉或许还顾忌几分。
“点头之交”朱允熥放下书,斜眼笑道,“可是孤看下面的密报,大将军自从班师回朝后,已经和你喝了好几次酒了,而且你还在席间称赞,大将军是国朝第一武将是不是”
扑通,李景隆当场跪下,汗如雨下。
“殿下,臣臣那是推脱不过。都是道上都是同殿为臣,官场上的面子事而已。”李景隆赶紧说道,“殿下是知道臣的
,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臣是个好脾气,谁都不想得罪”
“不想得罪人可是你们武将私下串联,日日在一起饮酒,议论朝政,就不怕惹怒了皇爷爷”朱允熥忽然厉声说道,这不是他吓唬李景隆,而是他真的看到了锦衣卫的奏报,还有督察御史的奏折。
“已经有督察院的御史参你们了国朝贵戚武人串联,妄议朝政,桀骜跋扈,有非分之举”
“殿下,臣愿望啊”李景隆惊恐的说道。
而此时内心之,也在破口大骂,“他娘的,又是哪个御史参劾怎么专门参老子,不参别人”
“你不想得罪人,你想和光同尘,你好他好大家好。可是你可知,你给孤捅了过大的篓子,你还要孤在皇爷爷面前保你多少次”朱允熥冷哼道,“前次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孤帮你压了下来。这才多久,你又弄出事来”
李景隆心里肠子都悔青了,原本他也不是不知深浅的人。只是,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朱允熥的自己人。后者正位东宫,他也有些飘了。所以,才和蓝玉他们搅合在一起。
需知,皇爷最烦的,就是臣子们打成一片,尤其是武人。
想到此处,李景隆身上的冷汗都湿透了,这可比上回他纵容家奴侵占田地要严重得多。
“殿下,臣臣和大将军是点头之交。只是大将军和殿下,关系亲厚,臣又是殿下的心腹之人,所以臣才一时糊涂”
“哦按你这么说,你和那些武将们搅合在一起,还是孤的错”
“臣不敢”李景隆叩首,“臣,三番五次多亏殿下斡旋,才能保护爵位富贵,臣心对殿下不胜感激,臣只是”
“若不是看在你还有些良心的份上,孤懒得和你说这些”朱允熥冷笑,“你这厮,不出事整日装得笑面虎。出了事,就会扮可怜。”
李景隆听朱允熥口气有些松动,赶紧说道,“殿下,不是臣扮可怜,是臣只能指望您啊”
“指望我”朱允熥哼了声,“这次不死你也要扒层皮”
幸亏李景隆没站起来,不然又得跪下。
“殿下,您千万帮臣说说好话,臣和殿下乃是血浓于水骨肉”
“皇爷爷震怒”朱允熥打断他,看看左右,“前儿,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说了一下午的话”
“啊”李景隆一惊,“那”
“反正是有人要倒霉”朱允熥又是冷笑,看了李景隆两眼,“你说的对,你是我可用之人,即便是有错,孤王也要保你”
李景隆大喜,“谢殿下”
“不过”朱允熥故作为难道,“你得让皇爷爷看到,你有可取之处”
李景隆是聪明人,当场道,“殿下,要臣做什么”
“附耳过来”
朱允熥贴着李景隆的耳朵,“你最好,先上折子,弹劾大将军蓝玉狂妄跋扈”
咯噔,李景隆心里一抽。
弹劾蓝玉会不会被他追到家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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