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东市看到有疏勒商人,便给你买了回来,你看,这玉簪虽是清透朴素,但精雕细琢后,竟如此惊艳,令人久不生厌,望表妹能喜欢。”陆青衣微扬嘴角,似笑非笑,眸神坚定。
“乐儿谢表兄。”姚乐儿将玉簪收进了袖里,她将那玉簪藏在袖子里偷偷仔细用手抚了遍,他赠的每件礼,皆可悦她。
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他却起身欲离去,以往他每次来宫里顺便看她时,都是如此匆匆。
“不客气,乐儿定要好生怜惜玉簪。”
起初几次,她还望能挽留他多留几时,但面对他的冷淡,她早已麻木不仁。
她知道,他定是将他忘干净了,她也知晓,他将她拿捏的死死地,不论他如何利用她敷衍她,她都心甘情愿。
这只是她初次在见他被那个人亲手剑弑后,循着他过往的印记来到此刻此地的啊。
她已经穿越过十次了,被野兽咬死,被野蛮人侵占,在山崩中偶遇活埋在寻到他的几次的时空里,为他被竺族毒死c被火烧死都已不是新鲜事。
姚乐儿透过厅门望着前院那条通往殿外的石道,他虽早已走远,但那温暖的气息似是残存在这芳芳窄窄的狭小宫殿里,那一道犹如人口的殿门外的红墙,将她拉进了三年前的记忆里。
三年前,下野朝五百年后的的大野,吴郡,吴县陆府。
姚乐儿被姨母带到府上时,陆青衣刚过十七岁生辰,她光着脚丫脏兮兮地牵着弟弟在樱园里见到他时,他正身着一袭白绮翡纱,她那对清澈的双眼扑闪着:“姨母,那个在案前作画的男子,便是青衣哥哥了么”
“是,乐儿聪慧,”鹿莼央轻轻握住了姚乐儿的手腕,她看着面前灰头草面的姐弟俩,心中一阵生怜,“先跟姨母去房里换身新衣裳,梳洗一般,再好好吃一顿。”
“嗯”姚乐儿拼命点点头,她招呼着弟弟姚鲸一起,沿着石路往去了更深处。
陆府虽不是吴县最大的府邸,但其中庭院多且奇,后院的池塘穿过一条水上长廊,联结着一条朝外的小河。
姚乐儿站在一座阁楼前望着这被假山绕水,晚樱飘扬的庭院,不禁睁大了双眼,那池对面的假山下,竟有几条似是漂浮在水面的点点石台,似是一条漂漂浮的串珠,连到了山洞里。
“真是奇观,好想在那漂石上走走”姚乐儿跟着鹿莼央沿着回廊来到了池的东面,便是一条白墙了,她与十四岁的姚鲸调皮地交互着,无意间在一道拱门前驻了足。
她往里瞧,竟是一座小庭院,里面种满了竹与兰,芬芳馥郁,清新智雅,这些竹和兰拥簇着一条象牙白石阶通往了院子的最高处一个放着古琴的八角凉亭。
“这是青衣平时读书抚琴的地方。”鹿莼央看出了姐弟俩的好奇,她指了指拱门内南边的书阁,“刚刚我们路过了笔阁,是老爷经常避暑躲雨书法之处,这东苑内啊,则是专属陆青衣的,书阁是他学习与静思之处。”
“真好”姚鲸感叹着,满脸羡慕。
姚乐儿看了眼弟弟,笑着:“以后姐兄也给你建一个”
“咯咯咯,乐儿甚是可爱,”鹿莼央转过身捧起了姚乐儿的双手,“这些年,辛苦你们姐弟了,如今疏勒战事不断,姚家也乐儿以后是要嫁给青衣的,这庭院,说是乐儿的也罢。”
姚乐儿望着姨母善良的面庞,想起自己的娘亲,便黯然神伤,当初鹿家也是凉州的名门望族,长兄战死沙场后,鹿莼央便抱着长兄遗孤南下到了吴郡,而鹿家小女儿姚乐儿的母亲,在被胡人掳走路上想尽办法逃了出来,而后又被路过的胡商姚冰搭救。
女子十六,该是嫁人了,姚乐儿心想,。
她配合着梳洗打扮,与陆家人共进了晚食,陆家老爷陆廉风度翩翩,甚是慈爱;陆家夫人鹿莼央美若天仙,且温柔善良;陆家小姐陆芸芊芳年十四,除了美貌意外,聪明机灵。
只是那陆家公子陆青衣。他虽器宇不凡,面若英仙,常笑脸迎人,却总令她感觉那笑意只为客套,或是,他似是并不在乎任何事情。
“青衣,这是你的表妹姚乐儿和表弟姚鲸,今后,可要好好照顾。”鹿莼央一边给姚乐儿夹菜,一边说,“你看,乐儿多美啊,似她娘一样,但又是一张精致的西域面孔。”
饭桌上陆青衣默不作声,他脑中所想依然是白日里所读的史书内容,关于大野上朝玄武王朝代的历史,让他万分不解。
陆芸芊是十分喜欢姚乐儿的,她自小被陆家上下保护的极好,足不出户,从未见过外面的纷争,更何况面前这副西域面孔。
如今见到这野朝与疏勒混出的大美人,自然是像个
跟屁虫似的粘人:“乐儿姐姐,你长得真魅人,娘亲以前说过小姨娘惊为天人,我还不信,如今见到你便信了,乐儿姐姐,要不留在陆府做我的嫂嫂吧”
见陆家父子俩一阵沉默,姚乐儿便知道陆青衣心里无意娶自己,陆廉也不是个喜强求之人。
她端着碗往嘴里扒着饭,余光里偷瞧着他,只见那陆青衣依然一脸心事。
再后来,鹿莼央一直跟陆廉提议让陆青衣与姚乐儿结姻之事,陆廉虽是看好,但几次前往东苑与其交涉无果,反倒给了儿子问书的机会:“爹,我见那上野传中,玄武帝对大野贡献最多,但登基五年就让位了,这是为何”
“这爹在跟你说正事,怎么又是在问史书”陆廉皱着眉,甩了衣袖,想要赶紧离开东苑,却被陆青衣一把抓了住。
“爹,下个月您就要赴任凉州刺史了,青衣这几日还看了凉州地方志,那里是好地方,但多战乱,您要不给孩儿一个差事,孩儿定能与爹将凉州打理的好好的。”
陆廉听到这里,不禁一怔,朝廷中的事他早已摸得清楚,当今皇上在宫内岌岌可危,众臣各心怀鬼胎欲推,他以往是先皇的老师,于先皇退位时恳求的回乡,如今又被调动,定有端倪。
但人远心离,朝堂复杂,近日来他收到了几封来自长安的密保,却不知其中真假。
寻常百姓,或是官家,多是希望儿孙能踩着自己个儿的肩膀向上爬到更高,以光宗耀祖,但陆廉不同,在先帝朝内他已历经艰险,如今只盼家人能平安喜乐,他拂袖冷然:“老夫把你培养的文武双全,是教你保护母亲与芊儿,还有未来的妻儿,怎么又与老夫议政起来了孺子不可教也”
姚乐儿那时刚好拿着雕好的木人准备送给陆青衣以示好,她是想嫁给他的。
但她却在东苑拱门外无意听到了这些,自那以后,她便知他心中有社稷,甚至野心。
伴随夜里夏虫的撕鸣,姚乐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过去在时光轮中,她曾看到过陆青衣在其他时空的经历,她开始不懂他了,起初他是为了鹿燃歌而来的,按理说鹿燃歌在嫁给容夕的那一日他就该自尽重回金芷鸢的行刑日,或是其他对他有利的时间线,但他却在此朝此时留的好好地,丝毫不顾自己所爱之人已为人妻。
她惘然中,不知不觉展开了那藏在玉簪中的小纸条,低头瞟去时,她才赫然清醒:调查那兰琉尔剌所有事宜。
他对她只有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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