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伸手去扶那少女，急声说道：“快起来吧，我不喜欢总是被人跪的。”
少女见她坚持，便也不继续跪着了，起身站在了一旁，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坐下了。
白瑶瑶劝她不动，就没有再劝了，等了一会儿，青卷从药铺里买了药回来了，还顺带叫人送来了几个药罐炉灶，就这么在街边熬煮起草药来。
白瑶瑶道：“你这药还要喝上好几日，今日喝过之后，把名字记下，明日你再来。”
白瑶瑶虽然免费看诊赠药，但是也有自己的规矩，不让病人将抓好的药带回去，而是就地熬就地喝，主要也是怕有的人将药带回去了，舍不得喝，找个地方再给卖出去。
而眼前这个少女，恐怕不会做出这等将药卖出去的龌龊事，白瑶瑶之所以不让她带回去，一则，是怕这少女的丈夫和婆婆是个蛮横不讲理的，看到了药恐怕会对她大发雷霆，二则，也是为了让后来者都知道这个规矩。
片刻后，药熬好了，青卷稍稍放温了些，就取来给这少女喝下了。
喝过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少女确实是觉得自己往日里冰凉坠痛的小腹处的不适稍稍缓解了些。
她放下药碗，满是感激地朝着白瑶瑶和青卷道谢，“奴家叫云彩，平日里大家都叫我彩娘，奴家不会写字，能不能请青卷姑娘帮我记一下？”
青卷自然没有什么不可的，拿出一张纸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白瑶瑶目送云彩离开，这才慢悠悠捡起方才青卷写了名字的那张纸看，笑吟吟地念出那个名字：“云彩……”
“对了青卷！”白瑶瑶忽然想到什么，将那张纸拍在了桌案上，意气风发地说道，“今日回去让人装订出一个名册来，日后来看病的病人名字都记在这个名册上！日后来咱们这儿看诊的病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一张纸可挤不下这么多名字。”
青卷看着白瑶瑶神采飞扬的面孔，鬼使神差地觉得白瑶瑶说的似乎将来不久真的可以实现，不由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白瑶瑶抿唇一笑，若春花绽。
却不知她方才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
*
酒家二楼，一个穿着水蓝衣衫的男人懒洋洋地倚着窗户，看着街对面那个摊子下坐着的少女，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懒散闲适的笑。
“这曦王妃倒是有些意思。”他端起手中的酒，浅酌一口，饶有兴趣地开口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穿着紫黑色劲装的少年，一头乌发束成马尾，偏偏左鬓垂了两缕，编织成两根细细的小辫子，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少年听见他这般说话，有些不虞地反问道：“有什么意思？二师兄怕不是又看上人家姑娘的美貌了？咱们这一路上来，你遇到的哪个有些姿色的女人，你不说有意思？”
“小师弟，你年纪轻，还不懂。”水蓝衣衫的男人举着折扇轻轻敲了一
下他的脑袋，笑道，“这有的女人呀，天生光彩照人，靠的可不只是容貌，你看她施医赠药，这等慈悲心肠可比容貌来的重要。”
“女人家的，都嫁过人了，还出来如此抛头露面！”说着，马尾少年颇为不屑地“嗤”了一声，似乎对白瑶瑶的所作所为很是嫌弃。
那水蓝衣衫的男人便笑了，慢悠悠开口：“小师弟，你这就是眼界狭隘了，这世上有能力者又何必分什么男女呢？一个出来抛头露面的女人，若是杏林高手，那可比一群庸庸碌碌的男人有用的太多。”
“杏林高手？”马尾少年冷笑一声，道，“二师兄，你怕是寻那个鬼医逍遥子寻疯魔了，如今看谁都是杏林高手吧？倘若她真的医术非凡，你怎么不带大师兄去她那里试试呢？”
耳边两声极为压抑的咳嗽声响起，似乎怕吵到别人一般，声音被压得极低。
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这两人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瘦弱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明明不热的天气，外头却罩着一层白绒绒的狐裘披风。他的的肌肤是一种不自然的惨白，露在衣裳外的一截手臂消瘦伶仃，仿佛轻易就可以折断一般。
而最令人惊异的是他那一头如雪的白发——非但头发， 就连眉毛与眼睫都是雪白的颜色——在那如覆了一层白霜般的睫毛之下，是一双剔透的淡粉色眼眸。
也难怪就连小二也绕着这个
桌子走，怕是将这白发红眼的男人当做妖怪了吧。
那人血色尽褪的唇瓣微启：“知微，不要胡闹。”
见到大师兄都开口，马尾少年歇了继续驳斥二师兄的心思，蔫头蔫脑地回了句：“是。”
那白发红眼的男人有些不适地阖上了眼睛，微微朝着暗处侧过了脸去，眼角却是不自觉地滚下了一滴泪。
水蓝衣衫的男人注意到了，忙将窗户关下来些，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阳光，关切地问道：“师兄，可是日光太刺眼了？”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无妨。”
他虽说了无妨，但那水蓝衣衫的男人却没有再将竹窗推上去的意思了，就那样半阖着，让日光照不着白发男人。
他们师兄弟三人本来是听说了鬼医逍遥子最近在京城出没过才一路找过来的，想请他替大师兄医治怪病。不过鬼医向来行踪莫测，他们寻了许久，也没有遇上。
但是，大师兄的病症似乎更加严重了些，只要在日光下久了，眼睛就会难受得很，甚至不自觉地落下泪来，皮肤也是越来越受不得日晒。
水蓝衣衫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瞥到楼下那个摆摊子替人看诊的少女，脑中刹那居然闪过了一个奇妙的念头——要不要请她来替大师兄看看呢？
这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无情地掐灭了，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起自己的天真了——师兄这病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治好过，更不要说
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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