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黑风山的脚下。
四名身形伟岸的力士,正站在溪水旁轻轻的洗着身上的伤口。
林震看着不远处那个对他们颔首微笑的小道士,心中还是感觉到震撼。
“英雄出少年,也不知道这是哪家宗门的弟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实力。”
他可没有忘记,就在刚刚,这个人畜无害的小道士,一棍子几乎将整个酒肆都给掀翻了,什么罗刹大人,什么尚书大人,连半点肉糜都不曾剩下。
那如神似魔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啊。
“如此俊杰,若是能为边军效力”
“林将军,你们洗好了吗?贫道有事想与将军商量。”
白玉京立在岸边,摸了摸身边山魈的狗头,心中思绪翻滚。
“将军,今日事了,不知道将军日后有何打算啊。”
“道长谬赞了,我只是安阳镇的一个小小判官,万万当不起将军这个名字。”
“只是实在无法忍受异族在我大梁土地上如此作为,方才与几位老哥哥胡闹了一通。”
“如果为民请命,镇杀异族也算是胡闹的话,贫道确实是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英雄了。”
白玉京看着眼前四人,也是心中感叹。
我大梁的胆气,我大梁的脊梁骨,便是这些英雄们撑起来的啊。
这林震本来只是安阳镇的一个小吏,官不过九品,俸不过二两,却也敢振臂高呼,杀贼除恶。
这三人,只是边军当中的普通士兵,无丝毫官职在身,月银不过九钱,从小习武,不通经书,不晓得什么圣人教诲,也不晓得什么趋炎附势,但是做了大梁王朝几十万读书人只敢想,不敢做的惊天之事。
此四人,皆知此行必死,却依然敢举刀杀贼,为民请命,当真是实打实的国士风姿。
倒是某些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却是不知道怎么就读出来一副软脊梁,让人耻笑。
举刀杀贼,慷慨就义。
如此,怎能叫白玉京不为之钦佩。
“将军,罗刹王子一死,梁王震怒,日后朝中必然追究,这安阳镇相比你们是不能待了,边军擅离职守以军法处置,这边军大营他们也不能回了。”
“不知道将军日后有何打算?”
四人虽然是为民请命,镇杀异族,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们杀了罗刹人,梁王必然要追究,自己大不了回宗门便是,可是这几人,却应该寻个出路了。
溪水边,林震看着远方的太阳,看着自己从小生长的家乡,捧一把土放在鼻子旁闻了闻。
“啊!”
“我生于此,长于此,本以为死在这里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我本来以为今日必死,却没想到承道长的福,苟活了下来。”
林震回首望着家乡,眼中也满是不舍。
“将军可是后悔了?”
“后悔?”
“不!”
“异族欺我子民,杀我人民,如不能手刃异族,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间,我不后悔,我只是可惜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落日了。”
“我是武夫,武夫生来就是为了镇守王朝而生的,我和几位老哥哥商量好了,往后余生便就在我大梁的边境上谋生,南荒大泽,他们也是找不到我们的。”
“他日若有异族入侵,我便举刀杀敌,死在战场上,便是我们最好的归宿了。”
白玉京心中震荡。
这就是我大梁的武人吗?
“将军好胆气!”
说着,白玉京朝着四人轻轻做了一个军中武礼,然后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沓银票。
“此番诀别,恐怕是山高水远,这路途艰险,贫道为将军准备了点钱财,还请将军笑纳。”
林震抬眼看去,这厚厚的一沓银票,怕不是足有千两!
这!
“道长你这!万万不可!”
“将军,还请务必收下!”
“我师父对我说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将军如此胆气,岂能余生贫寒,饮风食露?”
“你们潜于大荒,若是有些许银两,遇到药农,遇到猎户,也好与他们买一些吃食,不至于那么寒酸。”
“再者,梁王震怒,必遣人追拿将军,若是危机关头,这银票,可救将军一命!”
“还请将军,务必收下!”
汪!
山魈叫了一声,它只是觉得
,这些银票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林震没有再推脱,他知道未来将会无比坎坷。
“多谢道长!”
“道长大恩,林震没齿难忘,敢问道长遵名,日后若是有缘再见,林震当偿道长大恩也。”
言罢,林震单膝跪地,谢白玉京赠银之恩。
“将军快起,贫道东云白玉京,万万担当不起将军的礼啊!”
半个时辰后,日头斜落。
溪水旁,白玉京看着林震四人快马扬鞭,朝着远去溅起的尘埃,心中微微的感叹。
“君真乃国士也”
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白玉京方才回头。
“山魈,走!”
“咱们回家了!”
汪!
夜色如水,满天繁星。
破庙内,白玉京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祖师爷的雕像,心中一片清凉。
“祖师,师傅,弟子不孝,今日破了杀戒。”
“但是弟子不后悔,弟子认为,仙人仙人,若想成仙,先学做人。”
“弟子是师傅养大的,不曾见过人间风景,今日下山,所学颇多,只觉得心中畅快。”
“来日若有业火缠身,天雷灌顶,弟子亦然不悔也。”
“只是佛有佛法,道亦有道,弟子破了杀戒,恐惹得祖师,师傅恼怒,还请祖师,师傅宽恕。”
“此外,弟子将本应为祖师修缮金身的钱财赠与了凡人,还请祖师两界,不要降责于弟子。”
言罢,白玉京跪在地上三叩九拜,表情十分虔诚的忏悔。
哪怕这只是一间破败的真武庙,哪怕这只是一尊无头的真武像,也不能不敬!
举头三尺有神明!
只是过了一会儿,白玉京的表情忽然从虔诚变成了困惑。
他看到自己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一只大黑狗,狗模人样的学着自己,在另一个杂草堆成的蒲团上,朝着祖师拜了起来。
灵性的让人诧异。
“山魈?”
“等等,那是什么?”
他忽然看到,在山魈的蒲团上,有许多布条,杂草,树枝,还有一些碎纸条一样的东西。
这碎纸条,好生眼熟!
白玉京拿起一片,仔细看了看,上面竟然还还残存着自己师傅的气息。
这纸条上面还写着字,画着独特的纹路。
就好像是
银票?
银票?!
银票??!!!
“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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