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城游了几个来回,气力用尽,这才钻出来,拎上衣服,湿漉漉走回房间去洗澡。头发也没来得及吹干,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阖上眼。
梦做到半段,开着一架马车狂奔,突然天旋地转,马车晃动起来,散了架他蓦地睁开眼,有人在搡他手臂。
“傅聿城,你还好吗敲门也没人应。”
傅聿城目光慢慢对焦,迎上梁芙焦急的目光。
身后站着方清渠,“我说了没事,你还不信。阿芙,备用钥匙我拿走了,你陪他坐会儿就回去休息吧,早点睡。”
方清渠走出去,把门带上了。
床往下微微一沉,是梁芙坐在了床沿上。她抬手去探额头,“怎么有点烫,你发烧了”
“没。”开口才觉喉咙发疼,他猜想自己是感冒了,抬手摸过手机一看,已是夜里十一点。
“我去给你拿点退烧药”梁芙刚准备起身,手被他轻轻一握。
回头去看,他盯着她,似笑非笑,“师姐,上回我说,这回见了要问你一个问题。”
“一会儿问吧,我先去帮你拿药”
傅聿城好似没听见,抓着她手臂猛地一拽。身体失衡跌落,他手臂搂过来,紧紧箍住她的腰。
挨得太近,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他微微偏过头去,头抵着她肩窝,去嗅发间的气息。没闻到他已习惯的那股清甜,只有浓重的酒味。
他抱得越发的紧,一时让人有种无处可逃的慌乱,呼出的气体拂在脸上,烫得惊人。
梁芙六神无主,忍不住伸手去推,“傅聿城”
纹丝不动。
梁芙挣扎起来,“傅聿城,你松手,先松手好不好”
傅聿城应声卸了力道,轻轻将她往外一推,“你出去吧,我睡会儿。”
梁芙骤然觉得慌落落的,她几乎是看着他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最后他似嘲讽般短促地笑了一声,移开目光,再不看她。她直觉方才不该挣扎,应该听他把话讲完。
“傅聿城你想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傅聿城抬手臂搭在额头上,顶上壁灯的光照进眼里,亮得刺目,“不用了。”
只有小孩儿,才会执着凡事去讨要一个说法,大人的世界里只有心领神会,只有不言自明。
这晚,梁芙拿了药来,喂傅聿城服下,待他睡着之后,又陪了好一会儿,折腾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早她便去敲门,傅聿城烧已经退了,脸上苍白,没一点血色。然而神情却是如常,惯例叫她“师姐”,开两句玩笑,似是全忘了昨晚发生的事。
早饭傅聿城喝了点粥,精神好了许多,便履行昨天答应周昙的事,陪她打麻将,方清渠和梁芙也同坐一桌。
梁芙仍然忧心“你要是不舒服就别勉强,昙姐不会怪你的。”
方清渠一边摸牌,一边调侃“阿芙,我住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上过心”
梁芙嘁了一声,“你从小到大三天两头头破血流,我上心上得过来如你这样的祸害,少一个世界也跟着消停一分。”
“这话就是没良心了,我为了谁才头破血流你只管横行霸道,最后还不得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你不是总以兄长自居吗就只想口头上占便宜”
周昙叼着烟,碰了张牌,“哎哎哎,烦死了,这么些年还没吵够给你们开个擂台好不好啊”
方清渠瞥一眼梁芙,“还不感谢我没把你那些事儿捅给梁叔叔,不然有你好受的。”
“捅就捅,我还怕你不成。。”
他俩多年陪伴,自有旁人难以插足的熟稔亲切。傅聿城只顾拿牌出牌,践行昨晚承诺,让周昙赢得盆满钵满,自始至终没往梁芙那儿看过一眼。
午饭过后,聚会之人陆续散了。方清渠的车让别人借走了,回去时他与周昙同坐梁芙的车。开车的是方清渠,梁芙坐副驾驶,傅聿城和周昙坐后座。
开回城里足得花一个多小时,大家都乏了,上车便开始睡觉。
梁芙正打着瞌睡,被方清渠搡醒,“你睡什么睡,替我看着点儿路。”
“你导航不会用”
“你不知道瞌睡是会传染的万一我也睡了,这一车人命我可负不起责。”
梁芙到底是坐直了身体,从储物格里翻出薄荷口香糖,往嘴里扔一粒。
“给我也来一颗。”
梁芙递过去,方清渠偏头去够。
“你没长手”
“握着方向盘呢快点儿。”
梁芙嫌弃地把口香糖扔进他嘴里。
方清渠转头看一眼,傅聿城和周昙都已睡得昏沉。
他随意掌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低声对梁芙说“阿芙,你对傅聿城这人怎么看”
梁芙蹙眉,“你想说什么”
“我不了解你眼光奇高,周昙一年给你介绍那么多个,有的你看一眼就没兴趣的了,有的吃顿饭就不来往了。傅聿城哪一点比他们优秀”
“我的事你少插手。”
“我不插手,我只是担心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你”他难得正经,话里有种真心实意的忧心忡忡
顿了半晌,梁芙说“傅聿城不是那样的人。”
方清渠往后看眼色,“家庭背景,情感经历,都查过吗”
“我看你是警察当多了,看谁都是坏人。”
“我倒宁愿是我多管闲事。”
方清渠主动结束这话题,把车载广播打开,音量调到最低,又跟梁芙扯了些无关的闲话。
傅聿城和周昙陆续醒过来,车渐渐逼近市区。方清渠原打算将周昙和傅聿城挨个送到了,再送梁芙回家。
哪知刚进城没多久,傅聿城说要下车,要在附近办点事。
“去哪儿办事,我直接送你过去。”
傅聿城神情冷淡,语气倒是客气,“不麻烦了,离这儿不远,进去是单行道,掉头也不方便。”
“那行吧,给你靠边停”
傅聿城拉开车门下了车,梁芙往外看一眼,他人站在路边,阴沉天色底下,人仿佛是拿淡墨扫出的一道灰色影子,显得困倦又孤独。
“等会儿。”
梁芙跳下车,几步走到傅聿城面前。
傅聿城垂下眼来瞧她,仿佛隔了一层玻璃,他浅褐色瞳孔里所有情绪都被过滤了一遍。
梁芙有些着急,有些语无伦次“我去见你巡演中途,如果有空回崇城,我去见你好不好”
许久,他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好。”
傅聿城感冒好转的时候,天也开始回暖,终于有点春日将至的实感。
他们参加i的七人,如今除了上课便是泡在一起磨文书。从框架到细节,书看得越多便觉错漏越多,只能没日没夜地修改完善。
法律学院和国际法学院各出了一个老师当教练,不能直接参与对案例的剖析,只能做技术和理论性的指导。两位老师每每拿到文本,倘若露出迷之微笑,这意味着,又得大改。
忙到昏天黑地之时,傅聿城接到邵磊的电话。
他俩初五的饭局改期到开学,又改到现在,如今这位哥浪够了,总算想起他来。
电话接通的时候,傅聿城说“我这儿都能开个鸽舍了。”
邵磊“啥”
这晚和参赛小组开完会,傅聿城去赴邵磊的约。
没等傅聿城坦白,邵磊先把话挑明了“我回去查了查上回那别墅区都住了些什么达官贵人,得出了几个选项。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导师千金,是不是”
傅聿城说“你不干房产中介也是屈才。”
邵磊哈哈大笑,“那你跟人进度如何了”
“没什么进度。”
“为什么你自身条件不差啊,下决心追还能没点胜算”
傅聿城沉默片刻,忽问“我要是追她,你会觉得我是出于什么目的”
邵磊呆了一下,挠挠头,有点尴尬,“这个”他承认是他先入为主,毕竟傅聿城家庭背景与梁家差距悬殊。
兴许谁都是这样想的,正如李文曜所说,要能做梁家的东床快婿,至少少奋斗二十年。满世界都是富家女和穷小子的都市传说,既然是捷径,有什么不能走的
冰块撞着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傅聿城喝了口酒,沉声说“如果我说,我只喜欢她,不喜欢她的家庭背景,你信吗”
邵磊沉吟片刻,“别人说我不见得相信,但你说,我信。我了解你这人,从不粉饰太平。况且,搭不搭梁家这趟顺风车,你也能在十年内干到业内顶尖。梁家根深叶茂,公检法全有关系,你要真做了梁家的女婿,反倒处处掣肘。不管你能力多强,别人天生低看你一眼,觉得你靠的不是能力,是关系。”
傅聿城喜欢跟邵磊来往,是因为他看事情透彻。
傅聿城比谁都更清楚自己与梁芙的差距,她是天上星,他是泥间草。
人人当他动机不纯,恐怕如梁芙本人也这样想。或许自有人觊觎梁家的荫蔽,但这人决不是他傅聿城。
邵磊笑说“老傅,你说你混成这样是不是挺失败明明你自尊心奇高,又比我更有志向,可大家都不相信你是个好人。而且你大学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女生却都在传你是个渣男,还说得有板有眼的。是不是面相问题啊思虑太深要不你以后多笑笑爱笑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傅聿城说“滚。”
邵磊喝了口酒,酒里添了冰块,挺凉,他“咂”了一声,又劝说傅聿城“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喜欢就追呗,人这一生总得为什么拼一次命是不是”
“从哪儿听来的二手鸡汤”
邵磊哈哈大笑,“我真这样觉得,即便你到最后没追上,不得已还是只能娶了大街上最平凡的女人,老了还能跟孙子吹牛呢。况且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起码你长得还行,对吧”
傅聿城说“所以我不爱跟你喝酒,越喝越堵心。”
“堵心是以为我是说的都对,你没法反驳呗”
这晚酒喝到畅快,两人才散。邵磊醉了,傅聿城还算清醒,他习惯凡事给自己留点后路,包括喝酒,怕大醉忘事,更怕酒后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过程中想法变了又变,大纲改了又改,因为没想到傅聿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比我想象的更喜欢阿芙。不过剧情框架大致没变的。
愿你们不着急,如果不愿等可以养肥看。回归后的第一个文,我想更负责些。
谢谢大家支持,评论都有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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