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平王乔越怀瑾握瑜温氏长女含玉蕙心纨质二人天造地设故赐良缘永结为好主者施行”
圣上敕旨到平王府里已足够乔越诧异,这番听罢敕旨上的内容,他已震惊得久久都忘了将深躬下的腰身直起。
这、他、温姑娘……父皇他……
“王爷,接旨哪。”宣旨的宦官瞅着乔越久久没有反应,不由轻声提醒他道。
乔越此才回过神,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敬道:“叩谢皇恩。”
此宦官许是此来之前受了什么人的叮嘱,非但没有对乔越冷眼相待,反是笑盈盈地将书着敕旨的绢黄纸恭敬地交到乔越手里,不忘恭贺他道:“奴才恭喜王爷。”
“有劳公公了。”乔越客气道。
“那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身有不便,不便相送,公公慢走。”
宦官离开后,乔越停在冰冷的庭院里,手抓着敕旨,良久不动。
未曾离开的薛清婉站在他寝居外转角处看着他,眉心微拧。
圣上赐婚,他怎的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温家长女?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愿意嫁给而今的他?
他还真是总能引起她的兴致。
乔越足在院中怔了两刻钟,才见得他将手中敕旨猛地于手心抓紧,尔后急急转动椅轮,到屋中扯了一领斗篷后往府门方向去。
邓公公这番正从国公府宣旨出来,方才在平王府宣旨的宦官已然在国公府外等着他,见着他当即行了礼。
上了马车,邓公公这才问这宦官道:“可有照杂家的吩咐好声好语待着了?”
“公公吩咐,奴才不敢不遵。”
“嗯,这就成。”
邓公公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一个好孩子,造孽,造孽啊……!唉!
温含玉是好不容易拦住了要揍邓公公一顿还要揣着圣旨进宫找皇上理论的老国公。
“乔稷那老小子是脑壳坏了还是被驴给踢伤了!?竟然要把我乖含玉许配给阿执那要死不活的死小子!?”
“仗着自己是皇帝就这么偏袒自己儿子!?你儿子是皇子,我乖含玉难道就不是宝贝了!?让我乖含玉嫁过去守活寡吗!?”
“乔稷老小子你还出尔反尔了!明明答应了老夫让我乖含玉给乔晖那臭小子做侧妃的!老夫都没开口要那太子妃位呢!你竟敢就这么欺辱老夫!?”
“老夫跟你爷爷打江山的时候你娘都还见影儿呢!当真欺负我温怀义老了吗!”
“真是气煞老夫也!什么狗屁敕旨!含玉你把那张破绢拿来,老夫撕了它!”
“含玉你别拦着我!我这就进宫找乔稷老小子去!”
温含玉一边拦着老国公,一边听他愤怒嚷嚷,听着听着,她倏地拧起了眉,倒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
“太爷爷,你说太子侧妃之位是你帮含玉去求皇上得来的?”温含玉紧蹙着眉,将双手死死按在老国公肩上,不让他从自己面前离开。
年迈的老国公,不管是身子还是身手,都不及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温含玉,他根本挣不开温含玉的手。
“那不然呢!?”说到这个,老国公就更来气,“要不是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成日里为了乔晖那小子哭哭哭的老夫看了心疼,老夫用得着去求乔稷老小子吗!?”
“太爷爷什么时候和皇上说的?”温含玉又问。
“两个多月前,也就初冬的时候吧。”老国公捋着自己下巴的短须认真想了想,忽尔觉得不对,他怎么让含玉这孩子把问题给带偏了!?“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夫现在可不是在说这个事情!”
温含玉心中了然。
原是如此,否则皇上怎会以太子侧妃之位来赏赐她,不过是终于觉得她勉强够这个格给他的儿子做妾了,才想着兑现他曾答应过的太爷爷的这个事情。
否则怎会两个多月过去了,他才“想起”这个事情来?
“太爷爷你先别急,容含玉先问你几个问题行不行?”温含玉不再按着老国公的肩头,转为搂住他的胳膊。
“不急!?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怎么让我不急啊!?”老国公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犟模样。
“太爷爷。”温含玉毫不在意老国公的态度,反是搂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瑟着肩道,“这院里可冷,咱到屋里去说好不好?”
一听温含玉说冷,老国公顿时就心疼了,赶紧转身朝屋里走,“好好好,先回屋先回屋,可别冻着老夫的乖含玉了,不然可要心疼死老夫哟。”
温含玉眸中有些小得意。
温含玉挨着老国公坐下,仍是搂着他的胳膊,与在外人面前冷漠的她不同,在老国公面前的她,就只是一个乖巧懂事还爱笑的寻常姑娘。
“太爷爷觉得太子人好吗?”屋里没有外人,温含玉有话即直说,无需避讳。
“不如何。”老国公也是有话明说。
“那太爷爷觉得太子侧妃这个名头配得上含玉?”
老国公想也不想便果断摇头,“配不上,连乔晖都配不上我乖含玉。”
“……”紫苏正在沏茶,险些将茶盏碰翻。
“那你还让含玉给他当侧妃?”温含玉瞪了他一眼。
“那不是你这孩子自己稀罕得紧吗!?”老国公不服,“否则太爷爷舍得将你往火坑里推!?”
老国公话音才落,又赶紧补充道:“现在这个也是火坑!大火坑!”
“含玉也觉得乔晖配不上含玉。”温含玉自信地笑了笑,“所以含玉才拒绝了皇上的这个赏赐的。”
“含玉你自己拒绝的!?”老国公很是震惊,毕竟温含玉从未与他提过皇上给她的赏赐还有太子侧妃之位,她只是跟老国公说皇上和德妃娘娘赏赐了她些稀奇玩意,是以老国公并不知晓她那日进宫还提到了她的亲事一事。
温含玉是有意隐瞒,以防他为自己操心担心。
“嗯。”温含玉点点头,接过紫苏沏好的茶水,递给老国公,“含玉看不上他,更不会给他做妾。”
老国公震惊更甚,后又一脸担心道:“乖含玉,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一直以来不都是心系太子?怎么这就……忽然不稀罕他了?乖含玉啊,有什么事可千万要跟太爷爷说啊。”
“太爷爷,含玉没事,含玉就是想明白了而已。”温含玉神色认真,“从初冬那日在明凤大街上险些被他的马踩死蹄下的时候,含玉就已经看明白了,若真到了他身边,含玉定永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阿执那小子,也并非你的良配啊!”老国公自然知道他的宝贝含玉嫁到东宫日子不会好,可若嫁到平王府,日子更不会好。
说到底,他只是舍不得他的小小孙女受一丁点的委屈吃一丁点的苦。
“太爷爷觉得没有受伤之前的乔越如何?”温含玉目光灼灼看着老国公,等着他的答案。
“阿执啊……”说到乔越,老国公眼里只有惋惜,他叹着气,“真要我说啊,除了我那拜把子的大哥,姜国立国以来,举国上下,无人能及阿执。”
温含玉这些日子里没少听老国公说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情,她自然知道他的拜把子大哥是谁人。
老国公的拜把子大哥,即是建下这姜国江山的太祖皇帝乔天昭。
听到老国公如是说,温含玉又笑了,眉目里尽是盈盈的笑,她又搂上老国公的胳膊,胸有成竹道:“太爷爷,我能医治好他。”
老国公怔怔看着自己打小就看着长大的小小孙女,看她自信满怀的模样,只觉激动。
“含玉……”老国公拉过温含玉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又拍,红着眼眶颤着声道,“太爷爷相信你,相信你!”
这才是他们温家的儿孙,不论何时何事,都能毫不胆怯且自信地立于这天地之间!
“既是你自己的选择,太爷爷就……”老国公有些哽咽,“就支持你!”
说完,这个看过太多太多人和事的老人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温含玉笑着为他擦掉眼泪,宽慰他。
温含玉陪着老国公用了中饭,再看着他入睡后,这才从他的小院离开。
她才走出小院,便见门子朝她小跑而来,行了礼后禀报道:“大小姐,府外有人要见你。”
“什么人?”
“一个瞎子。”门子想想,觉得不对,当即改口道,“一个残废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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