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德头痛欲裂,喉咙也十分紧涩,想咽口水,却不自觉溢出痛苦的呻吟。
窒息的感觉。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有感觉。
能听到外面的雨点落地的声音,能感觉到炉火的炽热屋里的暖意,甚至能看得到微弱的光影透过她的眼皮。
闷闷的。
她犹记得,自己已经被自己第二世的丈夫尉世辨给捂死了。
高宝德猛地睁眼,略有些迷离,但视线一扫,愣住。
琥珀宫灯c金足玉樽,床榻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红椒花骨朵,花萼红里透白。骨瓷瓦顶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似染似天成。
高宝德环视四周,见殿中无人,静悄悄地起身,走至寝殿的角落。
那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鼎香樽。
金鼎小巧,轻嗅有檀香香气,细看有烟雾缭绕。巍峨宫阕,糜烂与纸醉金迷,好似欲将人性腐朽殆尽的繁杂,果然不愧昭阳殿之名。
这是她小时候,住过的昭阳殿。
她又回来了。
已经活过两世,高宝德不会对重生c穿越这等离奇之事大惊小怪。
只是,高宝德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对她回到自己第二世的小时候感到些许诧异。
重来一遍
第二世过得不尽人意,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这辈子
高宝德握了握拳头,她没有什么大志向,她只要上辈子爱她怜她的人过得好,她要让她的母后,她的皇兄摆脱被高演逼死的境地。
她还想让宇文邕长命百岁。
他这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家伙,她这辈子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仔细调养他的身体,让他记住她是有用的,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
高宝德喃喃自语,她上辈子看到宇文邕死后,他的儿子c孙子也一一身死,杨坚篡位,而只是前朝过气公主的自己,对这些情况无能为力,甚至还可笑的被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捂死。
但这辈子,她才不要这样,她要看宇文邕长命百岁,统一南北,受万世万民歌颂敬仰。
北朝书中,他一定是最耀眼的。
高宝德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宇文邕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高宝德感觉自己好卑微,似自嘲的一笑。
她的执念,只有她自己知道。
是对一个短寿的身怀远志的帝王的怜惜,是对她旧友旧识身死族灭的悲恸,更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对宇文邕忘记自己的某种愤恨不甘的情绪。
高宝德端起梨花桌前铜镜,死死地盯着自己这幼时的容貌看。
若隐若现罥烟眉,似嗔似喜含情目,娇俏玲珑挺秀鼻。
原来自己也不丑。
北齐高氏虽然性格古怪了点,但是至少北齐高家人的基因还不差。
看着挺清秀的,只是这也有点太稚嫩了吧
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吧高宝德猜测自己重生的时间点。
等等。
高宝德想到,她十来岁的话,那这时宇文邕应该就在齐国
宇文邕的父亲宇文泰是西魏权臣,所以宇文邕小时候前途就十分平坦。
西魏恭帝二年,宇文邕十二岁时,被封为辅城郡公。
但是那年正是高宝德的父皇高洋,逼迫东魏皇帝禅让自己的前几年,建立齐国。
高洋生性薄虐,但刚即位前几年治国理政尚且还行。六年的积累,大齐国力昌盛略胜西魏一筹。
于是高洋御驾亲征,往西,西征西魏。
齐国大捷,高洋甚至一度带兵攻打到西魏都城长安城下。
高洋御驾亲征,歪打正着虏获宇文泰的小妾叱奴氏,还有叱奴氏给宇文泰生的第四个儿子,就是宇文邕。
叱奴氏和宇文邕被虏,宇文泰大怒,但也不得不屈服于齐国咄咄逼人的实力。
于是宇文泰妥协了,将叱奴氏和宇文邕送往齐国为质。
高洋见一时难以灭西魏,也不好逼急了西魏的权臣宇文泰,于是齐国退兵。
宇文泰死后,他的嫡子宇文觉取代西魏登基为帝,是后来的事了。
高宝德就是随便一回忆,她觉得上面那些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高宝德推算现在宇文邕就在齐国,就在邺城,她非常非常非常迫切地想要见到宇文邕。
那个前世,她已经好久都没再见到过的宇文邕。
那个狠心的人。
高宝德摇了摇头,微抚然后轻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坐回床榻。
屋内点着微弱的烛火和香炉。
是冬季,窗外听上去是下着雪。
高宝德看不太清层层纱帘后窗牖外的光,倒是不好判断是什么时辰。但她猜测差不多应该是初晨,到起床的时候了。
“进来个人”高宝德试着叫偏殿守夜的婢女。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公主醒了可是要起身”
是婢姚。前世年幼时在她近前侍候的两个品阶最高的大婢女之一。
还有一个是婢好。
婢姚年纪大些,在高氏内乱高演逼宫之前几年,高宝德的母后李祖娥赐了婢姚恩典,让她自由出宫自由婚配。
高宝德前世听人汇报,婢姚嫁了同乡的教书先生,日子过的但也安稳,他们主仆也得常得见。再后来高演逼宫,高宝德被下嫁,齐国灭亡,高宝德流转异国他乡,最后的几年她心力交瘁,而且也没有想过打搅婢姚的正常生活,就与婢姚失了联系。
看着前世许久未见的,既熟悉又陌生,又有些青涩的面孔,高宝德有些游离。
“嗯,现在起。几时了”高宝德又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喉咙,问道。
“刚至卯时,公主,”婢姚得到高宝德要起身的肯定后,上前卷起床榻帘绸,“昨夜大宴公主睡得迟,怎么今日起得如此早。”
婢姚扶着高宝德起来,拍拍手唤进婢女服侍高宝德洗漱。
“宫中作宴”高宝德装作无意的问道。
其实高宝德真的记不清楚,这是哪一年的宫宴。毕竟,齐国近些年国泰民安,国力有所增强,但也在暗中滋生了享乐奢华的气息。
上自宫中朝中,下自商绅地主,都以豪华宴饮,日日作乐为荣。宫中举办的宴会,少说一月一次,往多了数一旬就要吃一小宴。
高宝德还真不清楚这是哪一年哪一次吃的。
待高宝德洗漱完后,婢姚递过来一盏茶杯,略皱眉道:“公主昨日宴上高歌,嗓子可有不适要不就唤个医官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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