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瑁在察觉到大殿内所有人把自己送出的这一百万贯钱看作天文数字后,也立马自觉有些不妥了,因为事先他压根就不知道唐朝皇子的日子竟会过得这般低调简朴。而且富裕程度居然连寻常商甲都会不如。不过事到如今,话已出口,想要欺瞒搪塞,便更加的不可能了。
于是他在内心底大致盘算了一个李隆基可以接受勉强接受的数字后,才又吞吞吐吐的解释起来“父皇,母妃,其实这些钱,真都是孩儿自己开酒楼赚得,一年前孩儿不是还向母妃您借了本钱吗?”
“可……可帽儿你开酒楼之事,到今日也不过区区一年半载啊,怎会得利如此丰厚?你别不是像你父皇说的那般,真在外头以皇子之名巧取豪夺了吧?”武惠妃说到此处时,脸上神情也是很没底气的紧张起来。
当她再回首偷看李隆基,想要故技重施的缓和气氛时,却没想到咱们这位喜怒无常的李三郎早已抬着手直指李瑁。
“你小子,朕刚刚才夸……你……你……”
“母妃,哪有的事啊,孩儿若是如此做了,那些御史台大人们的吐沫星子还不得把孩儿给淹死啊,孩儿手里的银钱真是单单开酒楼赚的,孩儿在一年间早就将天然居酒楼分店开出上百家了,仅长安城访市内孩儿便足足开了十家之多,而每家酒楼日盈余少说也有千把贯银钱了……”
李瑁说完这些后,继而佯装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颅,不过就在众人将信将疑的一个个在内心盘算李瑁所说的数额是否准确时。
太子李英这个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的站出来帮着李瑁说话了“父皇,瑁弟所言不虚,就在年前您不是还交代孩儿去户部学习详查税收一事吗?而孩儿去到户部后,便看到过那家天然居酒楼所上缴的商税账册,数额和瑁弟他所讲一般无二,当时孩儿不知酒楼产业是瑁弟所有,以为是哪家豪族门下的产业!为此还特意又去主管商业的太府寺祥查了几日……”
李瑛此话一出口,无疑是给了李瑁最佳的佐证,李隆基在听完他所说的这些事情后,脸色当即就又多云转晴的缓和了
许多。
“瑛儿,如你所讲,帽儿他开的酒楼不但盈利颇丰,还依照国法正常缴纳了商税是与不是?”
“是的父皇,瑁弟名下酒楼产业,各项文书齐备,均在官府有详尽的登记造册,无丝毫错漏嫌疑,关于这点主管户部的几位大人当日也是和孩儿一块详查勘验过得……”
“哈哈……为父不是这个意思,瑛儿你向来办事谨慎小心,为父对你所说的话,自然还是信的过的,就不必再询问他人了,既然帽儿所赠银钱来路正当,此事就依他先前说的办理,至于这赈灾事宜也还是由瑛儿你亲自出面统筹吧,这一百万贯虽说杯水车薪,但现在怎么说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三郎,你处事好不公允,这银钱明明是帽儿所出,怎的现在事情全交由太子去做了,帽儿他反倒平白挨了你的指责……”
武惠妃的话语中看似只有些许埋怨,以及对自家孩子不公待遇的委屈,但若是细细品味其中的深意,那便可知晓此时这个女人早已经对太子李瑛起了浓浓的敌意。
不过精明似李隆基这般的帝王处理起家务事来,有时也是当局者迷啊,就像眼下如此杀机四起,火药味弥漫的情境里,他竟然还以为事情只是一位母亲对自家孩子的爱护和鸣不平。
“诶呀,爱妃,你以为赈灾大事也如帽儿小孩玩耍一般容易吗?再者说就以帽儿的年纪和性子能堪当此大任否?你爱子情深,朕理解,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把个人情感与国事混为一谈啊?朕答应你,等过几年,瑁儿他再长大些,朕也会一视同仁的加以重用的,现在他出了银钱,朕自然会另外封赏……”
“三郎您都如此说了,那妾身要还是不知分寸的话,到显得不识大体了,就依三郎您讲的办吧!可是这封赏万万不能太过小气了哦!”
俩人说着说着,就又是好一顿揉肩擦背的腻味,而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氛围的李瑁,当即也是丝毫不敢再多做停留的起身朝李隆基开口道别。
“父皇,既然事情都讲明白了,那孩儿先行告退了,封赏的事宜,您老看着办吧!其实孩儿只要能为父皇您分担一点烦忧,便心满意足了…… ”
“臭小子!朕知道
你不喜与我等久聊,但开建水泥作坊的事,还需你尽快与工部交涉明白不?不要再整日在访市里流连忘返,鼓捣那些末流商业了,多读些圣贤之书,方才听你现场所作之诗词,也算是有些才情,若肯一心刻苦专研,他日必定会有所斩获的……”
“喏,孩儿谨遵父皇教诲,那孩儿这就先撤了,母妃您先陪父皇再喝会茶,孩儿改日再进宫来与您叙话……”“诶…帽儿,阿娘还想……”望着李瑁极速小跑出大殿的身影,武惠妃刚刚抬起准备阻拦他的手臂又只好悻悻的落下。
李隆基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微微摇头苦笑了一番,不过当李瑁刚刚走出大殿,他便再次招呼高力士近身耳语起来,不一会,高力士就领了旨意慌慌张张的追了上去。
而外面的李瑁在下台阶时,是一路跑一路回头,生怕被人当场拦住似的,可这人他想什么便又来什么,当看到高力士拎着那件裘皮大衣追的气喘吁吁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诶唷,寿王殿下您这脚力可还真快,老奴我前后脚的功夫,就都差点看不见您身影了,您等等老奴吧,圣人他还有些话要交代来着,刚刚人多口杂不好明示……”
“什么话啊!赶紧说,本王站了大半天腿脚无力也就不跟高总管您行接圣喻的大礼了!”
“得,小祖宗,反正这里也没啥外人,这礼不礼的咱都免了,圣人他,让老奴转告寿王殿下您若是真心希望平定吐蕃乱局,那就再拿出些诚意来,要不这悍然刀兵,圣人他不好和满朝的文武大臣交代,也没个合理的说辞!”
“高总管,听您这传过来话的意思,父皇他是希望我既出主意,又出钱粮对不?”
“这……殿下,圣人他也有难处的,这俩年国库虽说丰盈,但里里外外那么多地方,那么多琐碎事情,桩桩件件哪个可是都少不了银子花销啊,所以这一年忙到头剩下的便是所剩无几了,再加上开春后还得举行封禅大典不是?都要花银子的!而殿下您所说的囚笼战法想必消耗起银钱来更是非同小可了……”
高力士说完这些后,脸上明显有点不自然起来,而李瑁随即也是在心里暗暗骂了李隆基好
几句娘,他虽然早早的就明白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不过时至今日,他李瑁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什么样的手段才叫做狗日的精于算计了。
按寻常道理来讲自己这才刚刚毕恭毕敬的捧着双手奉上一百万贯钱,那么此事,要是换作其他任何人不会也不该如此迅速的拉下脸面,在此时再派人来开口要钱了吧,可他李三郎这个帝王就是如此的蝎子巴巴独一份了,不但做了,而且还是做的这般急不可耐,吃相难看。
李瑁站在大明宫几百阶高的台阶上,感受着凌冽的雪风,不光身体上觉得寒风刺骨,心理上更像是突然掉进冰窟里一样的绝望,迷茫,人言帝王家无骨肉亲情,直到此时他也才算是切身体会般的领教了一回。
李隆基这次委派高力士来和自己私下讨要银钱,所给的理由是国库缺钱打仗和朝廷少了个开战的理由,俩者或许真假参半,有那么点关联的。
但究其最终的根由,李瑁断定还是他李三郎帝王心思作祟,因为自己今日主献银的事情,应该触碰了他皇帝的逆鳞,一个小小的皇子他本就不该也不能聚财自重的啊!
而现在按照李三郎的这个思路和步骤来看,李瑁当即也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自己今后无论赚多少钱,他都不太可能有机会给你放手心里捂热了,放久了的……或许不出俩月就又会出一个什么救灾,惠民的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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