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者,顾名思义,对负罪之人进行裁决审判的执行人员。
在耶布斯尔城,他们所针对的“负罪之人”唯有感染者。普通的恐怖事件并不由他们管辖,但一旦与感染者和潜在感染者有关的事件,就一定会有他们暴力摧毁的身影。
对待感染者,无需和谈或商洽,唯有毁灭一途。
这是十六帝国邦盟,乃至全社会共同达成的认知和决断。
德翰克·索尔,这位刚刚上任还不到一周时间的行刑官第十一小队队长,默默点燃了一根廉价的香烟。吗哪原石在开采出来经过加工后会遗留下粉末,人们将之称为吗哪残骸。
吗哪残骸可以添加进凝钢源能武器的制造之中,效提高武器的源能转化性能以及使用者的源能适应性;但同时吗哪残骸具有成瘾性,以至于这个时代的烟草中,早已不知不觉地拥有了这些白色粉末的成分。
他并不清楚邦盟默许这种做法的缘由,但原本就是成瘾品的香烟,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了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戒断的必需品。
简直就像是国家在用这些东西悄无声息地腐蚀控制着他们这些军人一样……
耳旁的炮火声和个别拥有火元素爆发能力的行刑者们吟唱源能术式,对前方已经化作废墟的街道仍旧不停息地摧残着。
没有办法,那个暴走的感染者实在太过反常规了,好像无论把他轰炸、焚烧、剿碎成什么模样,它就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指甲,都能重新复活,对着他们这群人怒吼咆哮。
仅管现在火力压制下完全异形化的怪物并没有能力反击,但还是不容一点懈怠。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能休息的晚上了。索尔微微叹气。
嘟嘟——
行刑者配置的便捷式通讯器发出响声,索尔知道那估计是上头研究会打过来的,恐怕与这次反常规的感染者有关,不敢有半点耽误。
“索尔队长,这里是研究会三号古遗学研究小组,请您汇报目前战况。”
清冷的声音并不像一个研究者会拥有的,想必是每一个研究小组都有配队着专门用来汇报和转接的单独通讯人员。但令索尔有些
困惑的是,给予他们指示的竟然是古遗学小组,他本来以为这种情况应该多是和生物学以及基因学有关。
“感染者现身体状况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已经进入了异形化的完全阶段,目标似乎拥有极强的再复苏能力,我们只能用炮火压制,无法找到将其完全剿灭的方法。”
“嗯……大致情况与我们评估相同。这次的感染者与因为渊栀黑地而染上感染因子的一般感染者并不相同,他在拥有几乎无限的高速复苏能力的同时,还拥有着将动能转换储藏体能的特殊身体机构,也就是说,你们所给予他的全部伤害,实际上随时都可能因为他的积压而重新爆发——”
索尔注视前方轰鸣战场的目光忽然僵硬,冷汗与愤怒瞬间爬上了背脊,
“你说什么?!那样的话,它现在积攒的能量,已经可以足足把我们这些人全都炸死了!!”
“不……经过我们一直的观察和计算,如果那股动能真的爆发出来的话,恐怕整个耶布斯尔城都将成为历史的遗迹。”
“什、什么……”
这一下是彻底呆滞,噩耗来临的太过突然,就像有人突然打电话很认真地告诉你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一样,不仅荒诞,而且令人不知到该用何种表情去应对。
“队长,我们的弹药似乎需要补充,施术人员也有些疲乏了,恐怕接下来没办法保持这样强度的火力压制了——”
行刑者小队中的一员看向站在移动炮台高处的索尔队长,汇报详情。
“不能停下现在压制,我们没有办法保证它是否会借此空隙爆炸开来。而且,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否则应该会引发不小的动乱。”
通讯器的那头声音严肃,但就算不用他说,索尔也知道应该如此。
事件变得很麻烦了起来……
“让大家继续保持现状的火力,不要停下来,补给之类的交给我亲自处理,施术者们让他们轮流休息,但要保证有人在持续输出。辛苦大家一下了。”
索尔向行刑者小队中的那人下达指挥,虽然行刑者有些困惑和疑虑,但还是坚信了队长的指挥,利落行礼后,迅速转战各方。
“所以……现在到底有没有什么解决的
办法。”
索尔的声音有些无奈,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才上任没一周的时间,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耶布斯尔城不会比传闻中的还要邪门。
“我们的请来的增援应该就快到了,索尔队长还请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你丫啊……
又点燃了一只烟,自己只能烦躁地拨通行刑者总部长的通讯,弹药补给和耶布斯即将毁灭的事情,只能由他亲自和总长上报。
啪啪。
通讯的那头刚传来声响,结果就莫名其妙就断开了,肩头似乎被某人拍了拍,索尔的神经瞬间拉得绷紧,只是身体似乎就像通讯器那样,也断开了联系。
“小伙子,我就是你们的增援,不用打电话给那个老家伙了,省的他明天找我麻烦,我先烦。”
白发白眉,半佝偻着腰杆,仅管看上去慈眉目善、微微带笑,但索尔的呼吸不可避免地稍稍一滞。
他见过这个老人,在他接手行刑者小队队长任务的时候,就是由这位老先生颁发的身份勋章。
“迦、迦勒——大人。”
“补给什么的也不用了,你跟我来就好,到时候一切都会解决的。”
老人笑了笑轻轻的一个响指,两个人已经出现在了阴暗的空巷处,那里是通往战场深处的另一个途径。
…………
…………
火焰,焚烧着他的意识,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传来剧痛,似乎不断地被碾压,被压碎,连同内脏与脑浆,迸溅又被狠狠地烧毁成渣……
痛……好痛——
疼痛让他发狂,让他本就被毁掉了一半的脑子胀痛到难以忍受,似乎连记忆也在这无边的痛苦中模糊、丧失。
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痛苦。
无边焚烧的眼帘中,隐隐约约中似是有着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抱着玩偶,长长的头发在火焰卷起的热风中,也开始一点一点地燃烧——
不,不,不,不——!不!!!!!!
他发疯一般地向前伸手,但就仿佛身后有无数的手掌将他死死摁住,他无法向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火焰中被吞噬,徒劳无功,连眼泪都被蒸干殆尽。
…………
“他叫做科西切,斯拉夫神话中的不死者科西切。”
老人的声音平淡无奇,而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了战场惨状的索尔面色有些惨淡。
融化的钢筋恰好从他的头顶坠落,一声巨响后,两人却毫发无伤。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胆小啊,啧啧。”
老人迦勒看着及时作出了防备姿势的索尔,撇了撇嘴。
“大人,科西切不是神话吗?您是说,那个怪物,是远古时代的邪神——?”
现在的关键是解决今晚所谓的“感染者暴走事件”,向老人证明自己的勇敢什么的,完全就是没有所谓的事情。
咆哮的怪物怒声愤吼,半截身子都被毁地不成模样,腐蚀的气息刺鼻,不停息的毁灭系术式,以及凝钢特制歼灭炮,都宛如暴雨,狂轰乱炸、无情至极。
“科西切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号,一种……传承。无论接受这份传承的人是否有意,但持有如此‘武器’和‘名头’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本就是一种罪恶。”
“大人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看到那个怪物身子下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了吗?”
索尔微微皱眉,热浪和刺鼻的酸臭袭击感官,弥漫的硝烟朦胧着视野,但他还是费力看去。那只怪物那么凶残,他可并不认为它之所以一直不释放毁灭冲击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这些行刑者的火力压制够猛,让彻底异形化的对方没有喘息之力。
眼睛不断聚焦,适应了硝烟和迷雾后,终于算是看到了那个不知是什么的焦黑物体——
宛如肉质在烈火中逐渐烧为了焦炭,不大的体积,像是什么东西蜷缩起来了一般。
那……似乎是什么曾由碳基构成的生物。
“那是他的女儿,叫爱切丝,前几日我还刚刚抱过她。”
老人的声音从索尔的耳边传来,索尔震惊地看向老人,而老人的面孔依旧是平淡无奇,只是微微张开的眼睛中,让人在这烈火一般的地狱里感到寒凉。
“我向这位科西切注入了感染药剂,他在暴走期间,误杀了他唯一剩下的亲人,他可爱的小女儿。他的妻子,早在三年前就因为同样的事情,死于了非命。”
老人自顾自说着,完
全不在乎索尔此刻呆滞的神情,那双令人寒冷的眼中,逐渐变得像择人而噬的怪物……
“今晚被波及到的近百位无辜市民都是因我而受伤,此刻耶布斯尔城陷入巨大的危机,也是我一手造就。现在,在你的眼里,我究竟像是个什么呢?”
老人又眯起了眼睛,微笑着问向索尔,索尔感觉到难以呼吸,甚至连四肢都失去了一切的力气。
“有个很好的孩子一直的在警告我,让我不要动他安置在城里的特殊感染者们,他们都是一颗颗难以预估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炸弹,每一颗都将带给耶布斯尔城无穷无尽的危险。
可是,那些所谓的特殊感染者在这三年间不停地,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
那个孩子很痛苦,我也很痛苦。
那些特殊的家伙,明明每一个都是能带来,堪比渊栀黑地一般的奇迹,珍贵无比!!
偏偏,一个个死的都毫无所值。”
他抬头看向那个孩子咆哮和嘶吼的怪物,那个怪物明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偏偏还要保护着已经死去的女孩儿的尸体。简直可笑。
“但是今晚,一直以来和我作为死对头的研究会找上了我。我们达成了协议。
那也让我看到了,这些美丽的家伙们,究竟该怎样步入充满希望的未来的方法————
我骗了那个很好的孩子,他可能终有一天发现真相杀了我,但是我相信我不会真的死去。”
怪物的身体兀然开始膨胀,嘶吼也突然间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钉子死死封印了灵魂,痛苦与挣扎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永久的停滞。
索尔的脸色完全失去了色彩,干瘪,苍白,双眼空洞,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但他现在的无能为力让他绝望至极。
“不要害怕,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好孩子其实早就帮你们解决了他会爆炸的隐患。积攒下的能量会转移到那个家伙的体内,至于他自己能不能压住,就得看你们前去截杀孤儿院的同伴们的努力了。”
索尔咬紧了牙冠,巨大的压力让他感到无边境的恐惧。
只是,他依然疑惑,哪怕汗水快将他淹没到窒息,他也想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要将这些全都告诉我……”
老人,微微叹息,
“因为今晚的不死者会得愿以偿地死去,而你,将会成为,崭新的科西切。”【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