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活像是跟人打了一架。”
陶氏扶着女儿坐下,怒声道:“便是公主又怎样?公主就能这般不讲道理的打人吗!小姑娘家家的拌嘴罢了,她用得着将人欺负成这样?”
也不怪她此时如此着急,来报的小厮只说是公主与两位姑娘起了争执,却未说闹得这么严重。
荣桃夭倒还好,除了脸上出了层薄汗,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妥。□□桃枝却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外面桃红的罩衫上甚至还带了些青草与泥土,看起来十分狼狈,活像是扑上去与人在草地里打了一架。
“娘……”陶氏一问,荣桃枝立即委屈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顿时又流下了两行泪珠,可怜巴巴道:“是心怡跟她妹妹吵起来了,我看不惯苏心蕊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帮心怡说了几句。可谁知道公主回来了,她好像不该我欺负苏心蕊,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顿。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你要相信我。”
陶氏自然相信女儿,看见女儿这幅模样,最心疼的还是她。
可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毕竟公主不能轻易得罪。
她又看向身边,沉声询问:“夭儿,你姐姐说的可是实话?”
整件事情的开端确实是这个。
荣桃夭点了点头。
可她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她想了想,才低声道:“大伯母,姐姐说得虽是实话,可她当着公主的面儿数落苏家妹妹的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堪入耳。”
“哪有那么严重!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吗?难不成还要让我捧着苏心蕊那小贱人的臭脚吗!”
荣桃枝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怨毒,指着荣桃夭,大声道:“出了事你都不帮着我,胆小怕事躲在一边一声不吭。现在倒学会说风凉话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巴不得我得罪公主,好一个人去讨好她。难怪刚开始我要去放风筝,你不愿意去,非得在那里陪着人家!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得罪公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莫名其妙得骂了一顿,荣桃夭眼中也浮现了点点泪光。
杨氏一把拽过女儿的手,冷笑一声:“大嫂,这件事本没有我们家夭儿的份儿,得罪公主的人是桃枝。夭儿好心帮姐姐,却没想到好人不讨好报,我们这就走!”说完,便拉着荣桃夭,气势汹汹地走出了院子。
“你莫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陶氏见她脸色差到了极点,忍不住上前几步。可身后还被拉着,她还得安慰害怕的女儿,只能转过身。
陶氏拿出帕子,亲手替女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娘知晓你说得都是真话,也知道你委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公主面前乱说话。明日娘陪着你,去公主府好好给公主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另一头,杨氏也在安慰女儿。“你妹妹口不择言惯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荣桃夭挽着杨氏的手臂,唇角微扬,道:“娘,我没生气。我就是想告诉您,今儿这事儿,咱们千万不能插手。”
她扬着笑,脸上哪有一丝泪痕?
旁人说起来荣侯府的姑娘们,怕是都要夸一句大姑娘明艳,二姑娘略平庸。
可杨氏却是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才是心中有谋算之人。反倒是大房那个,面上一团锦绣,却是装了一肚子水的草包。
此时见她一脸谨慎,也不由重视起来。
杨氏顿时明白了,低声细语地问:“可是漏掉了什么?”
踏进二房的院子,丫鬟拉上门。
荣桃夭才拉着母亲的手,让她坐在贵妃榻上,然后又拉了把椅子坐好,才低声说起来:“当时安宁郡主也在,却从头旁观整件事情都未置一词,显然是不认识苏家姐妹的。公主与安宁郡主素来形影不离,更不会与她们有往来。”
杨氏诧异,“安宁郡主也在?”
荣桃夭点了点头,解释道:“早晨女儿与公主一起去接的。”
杨氏更糊涂了,“那公主是为谁出头?”总不能是吃饱了撑得慌罢。
荣桃枝声音更低:“我怀疑是隔壁的三哥哥。”
荣嘉,排行第三。
“什么?”杨氏惊呼一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申请。随即她又自顾自摇了头,“开什么玩笑,隔壁的被你大伯母管着,出门一步都有人暗中跟着,不可能会结识公主。”
更何况前些日子出的事,陶氏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她早早就在正院里埋了人,将事情一字不落得告诉她了。
他就算命硬,此时也该是在床上养病,下不来床。
“我今日亲眼看见,三哥哥出现在今临寺后山救了公主,一剑将公主身后的大蛇削成了两段。”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观公主神色,压根没有一起被侵犯的恼怒,反倒十分高兴的跟着他走了。”
“今日是他生母的忌日,他出现在金临寺倒也说得通。”杨氏仔细想了想,声音更加低,叮嘱女儿:“这事儿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千万莫要说出去。这段日子你就待在房里绣花,你姐姐的事,你不要插手。”
荣桃夭听话的点头。
杨氏想起这些年陶氏乃至汝宁侯府的所作所为,隐约察觉出一丝危险的味道。她抬眸看向雕花窗外,那一树秋水海棠正迎风施展,仿佛一不留心,就要被拦腰折断一般。
若是真如方才所说,那么公主与荣嘉的关系想必还不差,甚至十分要好。公主的风评,杨氏还是有所耳闻的。喜爱美人,男女不分。荣嘉虽是庶子,但那容貌,却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若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还好,估计训斥了一顿就停歇了;可若公主真对荣嘉有那样的心思……
那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
许是为了印证杨氏的想法,晚膳时分,小厮来报,公主府来人。
陶氏领着荣桃枝,杨氏领着荣桃夭,并着庶出三房的夫人闵氏一起,亲亲热热地朝着前院走去。
无论在宅子里闹成什么样,只要出了门,那就得拧成一股绳儿,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
“这么晚来,不知公主有何吩咐?”陶氏上前一步,脸上堆砌着得体的笑:“今日冒犯了公主,我原是打算明日带着桃枝,亲自登门道歉的。”
崔麽麽上前几步,冷着脸,略带浑浊的声音扬声叱责道:“以下犯上,藐视公主威严,贵府大姑娘可真是好教养!”
“我……”陶氏暗中伸手,狠狠掐了荣桃枝一眼,她才瘪了瘪嘴,道:“是臣女无状,冒犯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见谅。”
崔麽麽在宫中混迹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陶氏母女的小动作,荣桃枝的不情不愿,皆被收进眼底。
她睨了荣桃枝一眼,似笑非笑:“贵府姑娘的傲气,还真是不小。公主今日也说,若是姑娘的脾气不好好改上一改,日后恐怕要吃大亏。故公主特赐《道德经》一本,请姑娘誊抄八百遍,并且倒背如流。姑娘可能做到?”
八百遍,还要倒背如流?
荣桃枝眼中包着泪,一个劲儿的摇头。
“姑娘这是不肯了?”崔麽麽声音突然降了几个调,凌厉地眼神冷冷的钉在她身上,“那姑娘便是想去公主府坐坐了,届时就由奴婢亲自来教一教,好让姑娘明白礼仪尊卑的道理!”
若是真进了公主府,还不知被怎么磋磨。
陶氏赶紧陪着笑,连声儿道歉:“小女不懂事,麽麽莫怪。十日后,八百遍《道德经》必定抄写整齐。”
崔这才满意点头,“十日后老奴亲自来验收,还望姑娘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说完便转身上了身后的马车,缓缓离开。
还不等几人歇口气,朱雀南街又驶进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荣侯府门口。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老麽麽。
她走到荣府门口,唤道:“哪位是荣侯府大姑娘?”
老麽麽一身青灰色棉袍,看上去可亲几分。荣桃枝大了些胆子,上前福了福身,低声道:“我就是,不知麽麽找我作甚?”
“老奴代平阳王妃来跑一躺。”
“王妃有话要奴婢传达给姑娘,卿淮公主乃中宫嫡出公主,是今上乃至整个顾氏皇族的掌上明珠,尊贵不可侵犯。王妃还说,若是汝宁侯府不会教养女儿,大可将女儿送进尼姑庵,或带发修行,或绞了头发做姑子,都比在外面丢尽侯府的脸来得好。”
平阳王妃一向恪守礼教,但待人却不会过分苛责。今日说出这般严厉的话,想必也是气急了。
且她在京中贵妇圈子里威望颇高,若是得罪了她,无异于从此断送了侯府高嫁女的希望。
陶氏这回真的慌了,她紧紧咬着后槽牙,手上用力一扯,荣桃枝便直接跪在了青石瓷砖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小女年幼,做事有欠分寸。冒犯了公主殿下,实乃罪该万死,还望公主能再给桃枝一个机会,让荣侯府尽全力弥补!”【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