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这时正是烈日当空,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
一来是因为早上城外的大战导致城内百姓产生了一丝恐慌,这个时候的长安城肯定不如往日热闹;二来,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百姓们一般都回家吃饭了,很少有人会在街道上晃荡。
李泽轩在前面走着,渡厄牵着大白跟在后面,之前在皇城外的马厩处牵大白的时候,在李泽轩的授意下渡厄已经换上了一身灰色僧袍,虽说他在大理寺监狱关了一天,但换身衣服后看上去跟常人也没什么两样,主要是和尚没有头发,要不然就古人喜欢留长发的习惯,在监狱住一宿那头发估计就黏成一坨了!
一主一仆一马,缓缓地行走在朱雀大街上,谁也没有说话,渡厄虽然低着头默默前行,但心里却在疑惑李泽轩为何不骑马偏偏要走路。
不过他内心的疑问很快就会被解开了!
二人拐出朱雀大街,来到平康坊西面的一处老银杏树下,李泽轩忽然顿住了脚步,还好渡厄反应的快,要不然就直接撞到李泽轩身上了。
“侯爷”
渡厄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谁知
“铿~!”
李泽轩直接转身,然后抽出腰间的追风剑,直指渡厄!
空气陡然凝滞,渡厄心中一紧、汗毛瞬间倒立,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这些细节,自然全都落在了李泽轩的眼中,他暗暗点了点头,然后追风剑在他手中挽了个剑花,原本朝向渡厄的是剑尖,此时忽然变成了剑柄!
“侯爷这是何意?”
渡厄一阵惊疑道。
“呵~!你先拿着~!”
李泽轩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拿着剑柄的手又往渡厄身前送了送,并说道。
渡厄看向李泽轩手中的追风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但犹豫半晌,他还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摇头道:“这是侯爷的配剑,贫僧现在是侯府家奴,不能接!”
“本侯让你接,你便接着~!”
李泽轩面色一沉,不容置喙地说道。
说罢,他直接上前两步,将追风剑的剑柄塞到了渡厄的手上,然后他后退两步,说道:
“昨日之前,你是天龙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者,但因为本侯,你成了阶下之囚,如今又成了侯府的家奴,本侯知道你心里有怨恨,所以再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现在只要你能击败我,本侯就立马还你自由之身;若是你失败了,你便好好当本侯的家奴吧!而且你还需向佛祖起誓,永世不得背叛!”
闻言,渡厄忍不住彻底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李泽轩会来这么一出,给陷入绝境的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自由,一边是强大无匹的李泽轩,渡厄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见渡厄犹豫,李泽轩接着补充道:“本侯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有仇有怨都喜欢放在明面上,今日本侯给你复仇的机会,你就算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本侯,本侯也绝不会有二话,只会怪自己学艺不精。但你若不抓住今日复仇机会,而选择在以后给本侯耍阴招,那就不要怪本侯心狠手辣了!所以,拿起你手中的剑,过来报仇吧~!”
渡厄目光复杂地看了李泽轩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到追风剑修长、冰冷的剑身上,拿,或者不拿,战,还是不战,渡厄的心里此刻是真正地展开了天人交战!
许久之后,渡厄长叹了一口气,他手执佛礼,微微躬身道:“阿弥陀佛!侯爷,贫僧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天龙教本来就气数已尽,在贫僧被抓之前,朝廷便已破解了天龙教在长安城的全部部署,因此即便贫僧没有被抓,天龙教落败也是早晚的事情,今日若不是侯爷肯收留贫僧,贫僧现在恐怕应该被皇帝陛下下令杀了!
话说起初被抓之时,贫僧的确有在心里怨恨过侯爷,但是今日太子殿下的宽宏大量和长乐公主的善良纯真,让贫僧简直自惭形秽,贫僧如今能活着从大理寺出来,已是受了侯爷莫大的恩惠,如何能继续怨恨侯爷?
再则,贫僧身为出家之人,却窥不破生死,已无颜面再回密宗。似贫僧这般贪生怕死之辈,又有何资格能与侯爷对阵决斗?还请侯爷收回宝剑!贫僧愿意向佛祖起誓,永世效忠!若有背叛,永堕阿鼻地狱!阿弥陀佛~!”
“身为出家之人,却窥不破生死”,能把贪生怕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渡厄也算是独一份了!当然,渡厄现在能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便说明他已经非常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今日的渡厄,已经大不同于以往了!的确像是大彻大悟了!
“好!你可想好了?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可是再也没有了!”
李泽轩颇为诧异地看了渡厄一眼,然后用略带蛊惑性的语气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心意已决,还请侯爷收回宝剑,贫僧愿意当侯府家奴!”
渡厄单手执剑,另一只手执了一个佛礼,躬身道。
李泽轩定定地看了渡厄片刻,然后伸出手接回追风剑,然后一脸郑重道:“既然你选择当家奴,那便好生当侯府的一家奴吧!其他地方的家奴,大都地位低下,但侯府你不用担心,本侯的家人从不为难下人。
你若用心替本侯做事的话,三年之后,本侯就还你自由身,那时候你若想回天竺,本侯会给你一份丰厚的盘缠助你回去;若你想留在大唐,本侯也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身份,让你继续生活在大唐!
但你日后若是还记挂着昔日的恩怨,背地里使阴招,那休怪本侯不客气,到时候本侯会让你真正的生不如死!明白吗?”
“明白!贫僧明白!”
渡厄连忙兴奋地点头,道。
三年便有可能重获自由,听到李泽轩这样说,渡厄顿时就感觉选择当家奴这条路好像没有那么糟糕,毕竟他之前可是犯了死罪的,如今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有可能得到自由,这让渡厄如何能不兴奋?
其实李泽轩只担心渡厄在背后耍阴招,并不担心渡厄会偷偷逃跑,因为家奴即奴隶,自秦汉以来,便存在着四种户籍制度,贵籍,良籍,贱籍,奴籍,其中地位最低下、下场最为凄惨的莫过于奴籍,一旦卖身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奴籍,除非主家开恩,舍得给官府一大笔钱给你赎身,但这种情况一般是不存在的。
被列为奴籍的人,就彻底成了主家的附属品,不仅可以被随意赠送,主家也可以随意打杀,基本上相当于是私人的财物,形同畜产,法律地位跟牛马猪羊是差不多的。至于奴隶私逃,那可是重罪。
在这个户籍森严的时代,奴隶私逃一般是很容易被抓住的,一来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百姓们的活动范围都很局限,一般哪个村要是来了个外地人,村民们很快都能知道;二来,百姓们如果想要去外地,事先都要凭借户籍去官府办理路引,如果没有路引的话,很有可能在各个关要路口就被官兵抓了!
逃跑的私奴一旦被抓住,那下场可就太凄惨了!
所以被李二打入奴籍的渡厄,现在离开了李泽轩将会在大唐寸步难行,而李泽轩所要担心的,只有渡厄会不会背叛他的这个问题罢了!
通过方才的一番试探,李泽轩已经暂时相信了渡厄已经放弃了报仇决心,当然,仅仅凭借这个试探就让李泽轩彻底放下对渡厄的戒心那也是不可能的,随着以后的相处,李泽轩肯定会对渡厄再慢慢考察的!
至于那个三年之约,他倒是没有欺骗渡厄,有时候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更能提升下属的忠心不是?
“好了!本侯暂且相信你的忠心,咱们回府吧~!”
李泽轩收起追风剑,含笑点头道。
“是!侯爷!”
渡厄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将大白牵至李泽轩身边,李泽轩翻身上马,一主一仆加快速度,朝着南面城门走去。
“雨惜,我说吃过饭了就不见你人影了,原来你在这里啊!”
云山山顶的山道口处,一名挽着妇人发髻的白衣女子凌风而立,这时,一名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说道。
“娘!您怎么出来了?”
白衣女子听到动静连忙转过身去,并上前挽住那妇人的胳膊,轻声道。
“唉!娘还不是担心你?雨惜,你是在等轩儿回来吧?”
妇人拍了拍女子的手,满面愁容道。
没错,这二人正是叶玉竹和韩雨惜。
韩雨惜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娘!早上牛大叔来别院说长安城被天龙教叛军包围,我这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相公,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
天龙大军围攻长安城,这样重大的事情,距离长安城只有二十多里的蓝田县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早上韩家庄一些想要去长安城采买东西的庄户,在长安城外看见长安城被叛军包围后,连忙来云山给韩雨惜报信,韩雨惜心忧丈夫,中午草草地吃了点饭,便来到这山道口等李泽轩回来了。
“傻孩子!玄清道长不是说长安城外的叛军已经被朝廷打败了吗?轩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娘见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现在外面又这么炎热,你快跟为娘回去吧!可别把身子弄坏了!”
李夫人慈爱地拍了拍韩雨惜的手背,劝说道。
在得知长安城被围时,韩雨惜跟李京墨、李夫人差点急晕了过去,都想要前去长安城一探究竟,好在最终玄清站了出来,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在看到长安城外的叛军全部被李泽轩击溃、敌军主将罗成自尽而亡时,玄清便赶回云山报信了,是以李夫人跟李京墨才稍稍安心。
“娘,可是据玄清道长所说,午时初长安城外的叛军便被平灭了,可是现在已经过了未时,相公怎么还没回来?女儿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韩雨惜凝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自从嫁入李家以来,李夫人完全是拿她当亲女儿看待,自幼失去母亲的韩雨惜,在心里也把李夫人当成了亲娘,平日里基本上也都是以女儿自称。
“唉!傻孩子,轩儿身在朝堂,为君效力,却是苦了你了!”
李夫人看着面容憔悴的韩雨惜,忍不住感慨道。
韩雨惜摇了摇头,道:
“娘,女儿不苦!相公才苦!诶?娘!您快看!相公回来了!”
却是这时她忽然看见山下有一人骑着白马,正朝着山道这边走来,不是李泽轩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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