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但无论是顾红秩，还是顾红娣都不会戳破赵夫人，顾红娣更为稳重，只缓声说，“贵妃娘娘给安国公府的家书里却没提她想家的事。她只和家父还有我们姊妹说，能侍奉在圣上身边，是她三生有幸。”
赵夫人嘴角一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皇后和宫妃不得圣旨就不能擅自离宫，若是想要回家，那就只能以省亲的方式。而宫妃省亲动辄就是极大的阵仗，既不能失了天家颜面，也不能让娘家显得穷酸。而且一般来说，宫妃省亲都被视为是圣上赐给宫妃娘家的恩荣。
她方才在顾家姐妹面前说宸贵妃想家，是想撺掇着安国公府递上让宸贵妃省亲的奏折。以昭庆帝此时对宸贵妃的宠爱，必然会答应。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魏国公府时运不济，其他世家也在惶惶不可终日，安国公府要是此时大摆省亲宴，一定会遭至旁人的嫉妒。
尤其是朱皇后那个善妒的女人，她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气得把一口银牙都咬碎了，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继续装她的贤后，心里则记恨死了宸贵妃和顾家。
若真是这样，朱皇后一定会想尽办法给宸贵妃和安国公府下套，再也等不及所谓的时机了。这么逼一逼魏国公府，倒也能逼出沈府想要看到的局面。
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何等的美事？
只可惜，这位做了寡妇的顾大小姐还挺聪明的，
没有上当。赵夫人若有遗憾地看了顾红娣一眼，又是话锋一转道，“说到福寿公公，我听说前日来贵府宣旨的正是他老人家吧？”
顾红秩垂下眼眸，心想赵夫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夫人没说错。”顾红娣温顺地点头。
但赵夫人等了半天，却见她一个字都不肯多透露，也没有趁机炫耀她妹妹有这样的好姻缘能嫁给燕亲王，倒让自己不好再起头，心里微微沉了沉，又道，“圣旨里可说了，燕王殿下和三小姐的大婚要在何时办？”
“圣旨上说要在明年开春之后办，应是在大选结束之后。”顾红娣说得滴水不漏，到底是没让赵夫人知道一个准确日期。这倒不是她不想透露，而是圣旨上确实没写，只说来年开春再定。
赵夫人顿住脚步，站定身体回过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顾红秩，微微笑道，“等到宫中选秀结束之后也好，这样礼部和户部空闲下来，才能好好地大办。”
顾红秩对赵夫人欠了欠身，低眉顺眼地一声不吭，脸上好像有几分娇羞之态，却是看得赵夫人目光一暗。
真是奇怪，她来安国公府前明明听别人说，这位顾三小姐最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因为家人包容平日里总是没个正经，最没大家闺秀的样子。可今日她看到的顾红秩，却根本不是别人嘴里的那个人。
难道是顾家大小姐提前叮嘱过什么？
赵夫人又觉得不像。
一个爱闹
无知的人即使有意要装作安静，也会在神情动作中不经意地流露出自己真实的脾气性子，可顾红秩在她面前的安静，就像是真的心如止水一样。
安国公府很大，但一路上说了这么久的话，祥瑞厅已经到了。顾红娣将赵夫人和沈氏兄妹青进了饭厅，又亲自招呼她们入座。因赵夫人算是长辈，而安国公府没有国公夫人，顾红娣以晚辈之礼要把主位让给她坐，赵夫人又急忙推拒。
两人来回谦让一番，最后还是赵夫人说了个折中的法子，在上首让人摆了两张椅子，由她和顾红娣一起坐。顾红秩和沈茉茉都坐在顾红娣左手边，沈子筠则坐在赵夫人身侧。
等主子们都归座了，才由仆妇黄氏带着八名丫鬟一起布菜。安国公府的厨子曾经在御膳房伺候过，做菜的手艺自然不用说，但桌上几人却都不关心吃什么，就连年纪最小的沈茉茉都没多看精致的菜食一眼，只暗暗地看着顾红秩的侧脸。
赵夫人一直没伸手去碰筷子，等仆妇丫鬟退到偏厅去站着了，才缓缓说，“刚才我说大婚在选秀尘埃落定之后办，除了礼部和户部得空外还有一个好处，不知玄夫人和三小姐可否知道。”
顾红秩只做出疑惑的神情，仍是由顾红娣开口答话道，“夫人说的好处是什么？还望指教。”
赵夫人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笑得淡淡的，像是将要谢去的梨花。她本是有些
寡淡的相貌，无功无过，但这一笑就显得不那么一样。说是媚色，但也不尽然，倒像是看透世事炎凉后，自己也成了无情人的凉薄。
“看来二位都还没听说，塞北淮阳候府的大小姐就要进京了。圣上命燕王殿下等在严州府。待言小姐一行进了中原地界，便遣返淮阳候府的随从，由燕王殿下亲自带人将她护送到京城。”说到这儿，赵夫人又是笑了笑，看着顾红秩说，“这位言小姐对京城来说很重要，三娘你该留意一下她。”
顾红秩亦对赵夫人露出笑容，一派天真烂漫之情，“圣上派燕王殿下去接这么重要的人，一定很看重燕王殿下，这是好事。”
闻言，赵夫人嘴角的笑意更浓，跟着点头道：
“三娘说得对，这是好事。”
沈茉茉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也跟着笑起来。沈子筠则饶有兴趣地看着顾红秩，探究的眼神都显得有些露骨了。但在顾红秩看过来之前，他就收回了目光。
等赵夫人带着沈氏兄妹告辞离去时，已是酉时。
顾红秩立在垂花门前，抬头望着天边。只要不下雨，京城的天空永远开阔又晴朗，让人一望无际。碧蓝的天是那么美，时不时还有飞鸟经过。
在这样的天空之下，是京城十八民坊，还有那座巍峨的皇宫。每个行走在地上的人都各为其主，就连天地间最尊贵的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
天空之下是凡人的七情六欲，是
万般身不由己。
这就是人间，红尘滚烫。
如果不出意外，她在明年春天过后就要离开这座她从小生活的府邸，嫁到位于澜宁坊的燕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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