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个喜欢仗势欺人的弄香呢。”另一名年龄小些的宫女进来给宸贵妃递上一小碗有安神之效的清汤，一边眉飞色舞道，“这弄香仗着自己是皇后身边的人，在宫中横行霸道。各处宫中的姐妹们都明里暗里被她欺负过，就连位分低一些的两位采女都遭过她白眼呢，也就只有我们沁华宫的人她不敢轻易招惹。这次她被撵出椒房宫，看她日后还拿什么欺压旁人。”
宸贵妃一双上挑的美艳凤眼瞥了瞥她，淡淡道，“知夏，皇后宫中的人是你该议论的？”
那名唤知夏的圆脸小宫女听了这话微微撇嘴，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乖巧道，“奴婢知错了。”
“你是知错了，只是下次还敢而已。”宸贵妃又扫她一眼，接过那清汤用勺子轻轻挑了几下，随即却是沉下眸子道，“如春，你出去帮我打听着，弄香被撵出椒房宫后会被发往何处。”
弄香在皇后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多少都知道一些事。之前皇后宫中那两名被发往浣衣局的女官可是都被毒哑了，这也是朱皇后不愿让她们泄露秘密的缘故。
在椒房宫伺候的宫人都是有讲究的，朱皇后以“下人只需恪守本分”为由，不许识文断字的奴婢和太监在她宫中当差，因此她宫中的人若是不能说话，那就等于丧失了和外界沟通的渠道，倒是保守秘密的好方法。
这个弄香在被撵出去之后，恐怕也
要经此一遭。
宸贵妃在心中感慨这朱氏的心肠确实够硬，连身边服侍多年的人都可以这样对待。但弄香此刻毕竟还没被毒哑，料想朱皇后的动作也不会这么快，若是能赶在她服下哑药之前使法子套出几句话来，对沁华宫是大有益处。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如春温顺地应声，随即叮嘱知夏小心服侍后就出去了。知夏睁大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往外探头望了望，又缩回来对宸贵妃道，“娘娘，你说皇后这么生气，是不是和朱三公子有关？”
宸贵妃放下手里的碗，淡然地说，“本宫刚才说的什么，你忘了？”
知夏吐了下舌头，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娘娘，就在圣上起驾御书房一个时辰之前，奴婢去贤妃娘娘宫中回礼时在路上偶然间偷听到皇后宫中之人的对话，她们提到了朱皇后要给朱三公子和顾三小姐赐婚。您说这事怪不怪？”
闻言，宸贵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凝眸道，“你确定没听错，她们真是这么说的？”
“正是呢。”知夏点头如捣蒜，又凑上前，“奴婢原本是想立刻告诉娘娘您的，但等奴婢回来时娘娘已经就寝了，奴婢就想着等待明日就说，没成想晚上出了这事把娘娘给惊醒了。娘娘，您说朱三公子现在被卷入这么大的案子里，这婚是赐不成了吧？”
宸贵妃看着知夏，自己身边这个小
宫女看着嘴上没把门，实则最是个鬼机灵，谁要以为她是没心眼，那就大错特错了。而且知夏在未进宫前就从小练武，不仅有功夫傍身还耳力极好，既然她说是听到了皇后宫中之人的对话，那就绝不会出错。
至于朱皇后想要让秩娘嫁给朱三一事，在宸贵妃眼中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想及此，宸贵妃让知夏取了纸和笔来，亲自写了一行小字后，将纸张叠成小条，又命知夏取来一盒她平日不常戴的首饰，从中拿出一支别有玄机的空心珠钗，将纸条塞了进去，最后再用一颗大小正好的珠子堵上缺口，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知夏，你明日一早就让双儿拿着这盒珠宝出宫去安国公府，把东西亲手交到定山伯夫人手上，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若在出宫门时有内务府的人问，就说这是本宫赐给家中姊妹的贴己便可。”宸贵妃细细吩咐。
知夏将东西收好，拍着胸脯道，“娘娘您放心，奴婢定办好这桩差事。”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昭庆帝在御书房里忙了一整夜，眼眶周围都青了，整张龙颜也是因彻夜未歇浮肿起来，看上去颇为滑稽憔悴。但他神情是难得的严厉肃穆，身边服侍的一众太监都不敢劝他摆驾回寝殿休息，只能干站着伺候。只有坐在昭庆帝对面的褚栖月好整以暇，还不忘使唤一名小太监给自己捶腿。
昭庆帝看着他悠闲
自若的样子，眼角抽了抽，咳嗽一声道，“燕弟，朕这心里的煎熬，你可知？”
褚栖月抬起眼，面色不改道，“皇兄是在忧心郑宦余孽祸乱朝纲之事。”
“此乃头一件。”昭庆帝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又淡淡道，“还有皇后那个堂弟，也让朕颇为忧心。翰林院不比寻常之地最重名节，如今他以从五品侍讲学士身份被牵扯进这等事态中，岂不是污了翰林中人的名声。当初朕要将皇后她弟送入翰林时，李掌院可就有过异议，是朕给压下了。朕当时还对李掌院说，此子虽为世家公子出身，但踏实勤劳，一心学问，绝不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如今此子在翰林院的屁股还没坐热，就闹出这档子事，要朕有何脸面去见李掌院？”
褚栖月已知昭庆帝的心思，笑了一下道，“朱三公子就算再荒唐，那也是皇嫂的娘家堂弟。依臣弟的意思，他眼下虽不适合再待在翰林院，但在把本案查个水落石出前，不必急着惩处发落他，皇兄只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就是了。”
听到这话，昭庆帝沉默了几许，又沉吟着道，“若只是让他闭门思过，显得朕过于偏袒皇后家人。燕弟，魏国公教子无方，朕想罚他半年的俸禄，你看如何？”
褚栖月收起嘴角的笑意，站起来躬身道，“魏国公乃皇后叔父，朝中栋梁，臣弟觉得此罚过重。”
昭庆帝看他一眼，“那燕
弟觉得该如何？”
“臣弟觉得既然是朱三公子一人做了荒唐事，那就让他一人承担。”褚栖月垂下眼眸，昭庆帝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又是良久不说话，随即才道，“燕弟言之有理，你的话提醒了朕，此事还是先不要将魏国公府牵扯进去为好。”
褚栖月又是一躬身，“臣弟将谨遵皇兄教诲。”
他心里明镜似的，昭庆帝方才问他这些不是真要听取他的意见，其实昭庆帝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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