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觉吗？
然和她同父同母的连佩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北平王等着面前自己看着长大的帝王回应时，旁边的小子没有眼色上前了一步。
“臣观王爷面色黑青，应是事务繁多忙碌而致，王爷正值壮年，还应顾虑身体。”
连姝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家大哥面色冷淡地说着关心的话语，而后话锋一转。
“此事既是小妹与臣一同发现，还请陛下将此事交予臣处理，有始有终。”
他说的冠冕堂皇，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北平王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越急越乱，他眸中的忙乱已然暴露了两分，但在场的人个个是有话憋在心里想三分的，都没有出言询问。
正当北平王想破脑袋想出措辞来时，端着杯盏的帝王悠悠开了口。
“怀叔这些时日忙内忙外，确实该好好休息。这件事便让连爱卿去做，相信连爱卿也会不遗余力、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他说最后四个字时，有些一字一顿，听在连姝耳中，有些许意味深长之感。
然话音一落，此事已板上钉钉。
北平王维持着勉强的笑，眸底有些遮不住的阴沉：“多谢陛下体恤。”
他看向身旁的年轻人，对方一身白衣，眉眼疏淡的不近一丝人情。
“臣遵命。”
姬沧仿若没有看到北平王的异样一般，抑或是他看到了却并没放在心上。
他放下杯盏，茶杯扣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下拉回了
北平王飘远的思绪。
“怀叔好好休息。”
他看着面前已长大成人的男子对自己微微颔首，眉眼间的懒散笑意与记忆中的少年相差甚大。
从前，这孩子的笑一向是清冽的，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云雾缭绕，叫人摸不透。
……
连姝小手伸进身旁男子的大氅中，捏着他的衣袖。
她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在方才明善钰说话时她就想问——
“陛下身上的香气是怜虞之香？”
关于这花，连姝只在太医王椿的口中听过。
那时她中了锁青之毒醒来，王椿便给她简要说过锁青可靠怜虞来解。
怜虞和阮木一样，是南方特有，其蕊可解毒，其花可入药，其香可延年益寿。
用民间土话来讲，便是全身都是宝。
姬沧还未答，又听身侧女子道：“难怪我在你身边时，总觉着神清气爽、浑身舒畅、满心欢愉呢。”
这是一句毫不遮掩的情话。
他的步子蓦地一顿，垂眸看她。
她正抬着头望着自己，一双眸子亮亮的，像是春日刚刚解冻的池水，清冽而透澈，没有半分杂质。
他抬手，指腹摩挲她有些凉意的脸颊，女子脸颊柔软嫩白，就如同每年夏日中母妃递给他的第一朵怜虞花。
往日旧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说出口。
连姝一手抱着木匣，一手捏他衣袖，仰头静静听着他的话。
眼前人泛着粉的薄唇轻启：“我从小住的院中，就有一棵怜虞树……”
……
几阵寒风
吹过，连姝眨巴着眼睛。
什么意思？这就没了？
男子的指腹不重不轻地按压她的脸颊，像是在想怎么把过往的回忆连接成一串话。
……
四五岁的孩童，每日习武写字，黄昏覆盖天际之时，父王与母妃便会一同来到他的小院。
无论父王政务有多繁忙，一家三人总是共用晚膳，日日如此。
晚膳过后，院内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缀于夜空，清风环绕，花影动人。
父王弹琴，母妃起舞，他躺于长椅之上，任由片片怜虞花瓣落在身上、发上，也只是假寐不动，等着母妃来给他一片片取下。
母妃说他整日坐于小院，太过冷清，既不想出去和其余孩童玩耍，便帮忙照料着院中那棵小怜虞树。
听闻是在他出生之日，父王亲自移栽进的。
少有人分得清怜虞与玉兰。
往外，王府之中四处可见怜虞树，怜虞与广玉兰相似，每每有外人进王府，都会以为那是广玉兰。
一家人也不作解释，懂者自明。
他日日沾染着花香，日日浇灌着院中怜虞，可是后来……
……
“就是如此了。”
他敛了思绪，不愿再想，心中冷意悄然攀升。
身前的女子并未有所察觉。
这还是他愿意开口说这么多关于他过往的事。
连姝听的格外认真，脑中甚至能想象到，稚嫩孩童拿着木剑于怜虞树旁习武，日复一日成为了翩翩少年郎。
花色映少年，少年心温柔。
眼前轮廓锋利的男子乍一
看，半分温柔谈不上，可她心中却一片柔软。
胸前突然拱起了一个脑袋，上边的步摇一晃一摆，射着炫目的日光，像是要照进他心里去。
“你在做什么？”
“从前还道是你燃了什么香炉，或者是佩戴了香包，才有这样的清冽梅花香……”
她埋在他身上蹭着脸，声音闷闷传来，泛着一丝软，吐字间的气息仿佛穿透了几层衣裳，铺在他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酥麻。
“现在既然知晓是被腌入味的体香，那我可要多闻闻、多沾沾，指不定我也有体香了呢？”她说得格外认真。
连姝仰起头，鼻尖翕动，撇开毛领贴上他光裸的颈。
她这番动作实在是过于幼稚，却又像是个山中刚出来的野妖精，故意要吸人魂魄一般大胆招人。
姬沧抬起她的脸，连姝正沉浸于冷香中，眼神还有些迷蒙。
明明没喝酒，可她觉着自己似乎已经醉了。
她眼中很快浮上清明之色，小声‘啊’了一声，眸子瞪圆看着他。
“你咬我！”
看她娇憨可怜的模样，男子低低笑出了声，千万般浮想一一沉落。
他心中冷意盎然，盘踞着黑暗，可在最深之处，却悄然种了一朵名为‘连姝’的小花。
女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看他弯了眸子的模样，连姝也跟着漾开笑。
这才对嘛。
初见时她就觉得，他长得这般好看，为何眼中总要泛着沉郁之色。
这般俊俏的郎君，就该多多展露
笑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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