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寒冷让她忍不住颤抖，片刻后，又是火烤般的炙热。
有风吹起，却使大火燃烧得越烈。
连姝觉得自己好像化作了一缕风，却在稳稳地往上飘。
她看见繁荣长安城后，生灵涂炭的百姓，边陲小城前，狼烟四起的惨状。
她带着悲怆越飘越远，突然飞速下坠。
正当她感到恐惧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让她心颤的声音，吓得她停住了眼泪。
“她怎么还没醒？”
“回陛下，快了……婕妤醒了！”
是周安通的声音。
她睁开眼，入目是湖蓝色的账顶，侧边是一片人。
“姬，陛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颈间传来的疼痛使她蹙了眉。
她眨了眨眼，看清楚了他眸中的阴鸷，察觉到周围人的小心翼翼。
绿禾与周安通站在床前，中间跪着的是季归卿和辛如存，往后是武应嫣、杨嬛、陌生女子、二姐……还有满目担忧的娘亲。
连姝的心颤了颤，记忆迅速回笼。
看到她打量了一圈后又像是绝望的闭上了眼，姬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没有什么话想说？”
语气中的讥诮让连姝胸口一窒。
她睁开眼，撑着床榻坐起来。
绿禾想要去帮忙，却被男子冷冷的一眼钉在了原地。
迷幻药的后遗症，全身无力。
连姝强撑着坐起来想要下床，刚站直时却腿上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顺势跪下，刚要说话，旁边的武应嫣幽幽开了口：
“陛下，这个时辰了，咱们是不
是该回庆竹殿来商讨此事？”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外面的天。
连夫人当场就要扑上去怒斥这名武婕妤。
回庆竹殿？
岂不是要将此事弄的人尽皆知？姝儿以后该如何自处！？
她正要发作，忽听小女儿声音微哑道：
“臣妾也觉得该回庆竹殿。”
空气静默了半刻，姬沧定定地看着女子雪白颈上扎眼的青色淤痕。
他死死握着佛珠，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眼看着人一个一个往外走，连姝被绿禾几人搀扶起。
“主子，主子怎么就……”一向沉稳的绿禾此时也不知所措了，只心疼地看着她。
“姝儿别怕，你等会好好与陛下解释，定会什么事都没有的。”连夫人拥住女儿，颤着声音道。
“你们别担心……”连姝与刚起身的季归卿对视了一瞬，又仿若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移开目光，补上了下半句话：
“……也别难过。”
绿禾给她披上了斗篷，连姝自己摘下了发上歪斜的金钗，一头青丝彻底披散。
几人搀扶着她走进庆竹殿，引了一路好奇的目光，但她却毫不在意。
她的心就像耳侧的寒风一样冷冽。
进殿后，连姝推开绿禾与二姐的手，朝二人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中央跪下。
连丞相蹙眉看向连氏，却见自己的夫人与二女儿皆是一脸凝重。
看着小女儿长发披散的模样，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满殿的目光都聚集在跪着的女子身上，只见她重重叩首在地。
“臣妾有罪。”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抹悲怆意味，在寂静的殿中异常响亮。
“臣妾被季归卿玷污，已不配为皇妃，臣妾甘愿以死谢罪。”
话音一落，微小声音划过，连家皆惊讶地瞪大了眼，连夫人更是几欲落泪。
绿禾扶住瘫倒的连夫人，就要过去，跪着的女子又开了口：
“不过临死之前，臣妾有两愿，望陛下成全。”
她又重重一叩首，抬眸直直看向高座上的男子。
初见时他是一袭白衣，燃着袅袅青烟，如同天上下来的清冷神仙一般，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现在的模样，倒是和传闻中的暴君有些相似了。
“说。”
好冷漠。
她心里浮上了些不合时宜的委屈，开口时没忍住哽咽了一下。
“臣妾……于陛下不忠，因此甘愿赴死，但季归卿却是早有预谋，第一愿，愿陛下赐死季归卿。
臣妾不慎，落得此境地，与相府无关，第二愿，希望陛下不要怪罪于相府……”
连姝红了眼，看着男子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了许多：
“……第三愿，愿陛下往后保重身体，长乐无忧。”
说完，她垂首在地，掩去眸中泪意。
纵然早知道会有今日，可当今日真正来临时，她才发觉这么做有多艰难。
她不敢看家人的眼睛，不敢看沉鱼的眼睛，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着连姝落魄的模样，武应嫣眸底浮上笑意，给了下首的杨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自入宫后一直被盛宠的连婕妤身上，没人注意到跪在一旁的青衣男子眸中闪过了丝了然。
“陛下，臣有话要说。”
到了这种时候，季归卿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
姬沧冷冷看向他，忍住将其切成几块的冲动。
“说。”
“臣与连婕妤直接乃是清白的。”他平静道：“连婕妤出来前，臣见一婢女鬼鬼祟祟地流连于他一处房间，正要派下属稍后查探时，便见连婕妤被扶了过来。”
“臣见连婕妤的婢女离开，担心连婕妤会遭遇危险，才进去查看，却发现婕妤已经……
臣正欲派人去寻人时，武婕妤和杨美人碰巧就来了，随后陛下前来也未给臣机会解释……”
他虽脸上带伤，可却一脸坦然，让人看着表情就已经相信了一半。
“他在说谎！”
几乎是瞬间，连姝蓦地抬起了头。
“臣妾虽意识不清，但仍记得来人进门后的动作。”
姬沧看着她，神色难辨。
此时，战战兢兢的周安通上前道：
“陛，陛下，茶盏和汤碗中有异样。不过茶盏中是迷情散，汤碗中是迷，迷幻药。”
他抹了把额上冷汗，没说出全部的发现：那迷幻药，貌似是出自自己之手。
若他说了，他和季公子之间的联系定会被查出！
“那醒酒汤乃是为今日，主子吩咐奴婢自己带过去的。”绿禾上前道。
突然，连姝蹙了眉，像是在努力回忆：
“臣妾想起……绿禾走
后，好像曾看见过一只鸟儿，那只鸟是……额上红羽的青雀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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