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连姝有些关切的目光，杨嬛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直直跪了下去。
周围一下多了些窃窃私语，连姝也被她这突然的动作一惊。
“连姐姐有所不知，这位杨小姐不慎落水，被陛下英雄救美救了上来，这会儿……”赵才人站到连姝身边，声音压得更低道：“说不定是要以身相许呢。”
连姝蹙眉，脸色冷了几分：“赵才人慎言。”
杨嬛是二姐的好友，她看在自己二姐的面子上，也是要帮衬一二的。
只不过，救人而已，怎么要将气氛弄的这般诡异？
杨嬛直直跪着，脸色娇弱，敛眸一言未发。周围人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而主位上的姬沧却支手撑腮，眸中意味不明。
陛下不说话，更没有人敢多说，太后与姬沧不是亲生母子，也甚少插手他的事。
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一片静默。
跪着的杨嬛只觉得一颗心掉到了谷底，凉的不能再凉，她偏头避开母亲杨氏的视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姝抬眸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脸色，尤其是姬沧的。
她思忖片刻，站了出来，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仁爱心软，杨小姐既得陛下相救，何故长跪不起？”说完，她又看向姬沧，微微屈膝：“陛下，臣妾瞧着杨小姐脸色不太好，不如先准杨夫人带其回去好生休息，以免落了病根？”
她这一番话，突出了姬沧所行的仁义
，三言两语就要把这事揭过。
不管如何，先夸姬沧总是对的。
“妹妹此言差矣。”
连姝回头，见到武应嫣扶着婢女的手款款走来。
众人行礼，武应嫣也对着座上的人行礼。
她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杨嬛，眼底露出抹不屑，脸上却端了抹担忧：
“陛下，女子一生中名誉最为重要。杨小姐一个女儿家，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御前失仪，叫她如何能再如从前一般在外行走？”
杨嬛的身子随着这话打了个颤，仿若风雨中的浮萍般柔弱无依。
闻言，连姝蹙了蹙眉。
“武婕妤这话是何意？”
看着连姝面上的不虞，武应嫣觉得自己突然就开心了：
“臣妾认为杨小姐的家世、样貌也都是拔尖的，既然今日落水得陛下所救，那也算是天赐的缘分。不如将杨小姐接近宫中，如此既保住了杨小姐的名誉，也不辜负陛下和杨小姐的缘分。”
最后两个字她咬的极轻，故意让人听了浮想联翩。
可她又是一脸的为杨嬛着想，让人看不出她是真心担心杨嬛的清誉还是其他什么心思。
一入宫门深似海，此话并不是虚言。
前世今生，两世的连姝都未曾动过进宫为妃的心思。如今进了宫，屡次遇到中毒惊马的事件，更觉这华美高耸的宫殿中，应是处处以鲜血铸成。
姬沧不比先皇四处留情，现在只有她们四名妃子。
可仅仅是她们四人
，彼此试探与算计就已至此，若是再多？
连姝不敢想，也不愿想。
若是有选择，她宁愿寻个寻常公子，一生相濡以沫，也不想和一群女人争着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子。
且若是寻常人家，遇到委屈尚能依靠娘家。可在宫中，遇到委屈只能往肚里咽，不累及家人已是好的了。
“你怎么看？”座上的人终于开口了。
众人望去，只见姬沧神色不动，手臂搭在宽椅扶手上，两只黑润眼瞳轻眨，看向连姝。
见此，武应嫣眸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光。她说了这么多，可他却只问连姝是如何看。
“臣妾以为——”
“咳咳咳——”杨嬛忽然捂着胸口猛烈咳起来，颇有些喘不上气的架势，旁边的杨氏顾不得尊卑，连忙给她喂了杯水才压下去。
连姝目露担忧地望去，恰好对上杨嬛含着泪的眼神，顿时一怔。
杨嬛的咳嗽声渐小，周遭重新归于平静。
连姝回神，抬眸看向姬沧，却如鲠在喉，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眸光几番变换，好半晌才沉沉道了句：
“但凭陛下与武婕妤做主。”
说完，她退到一边，不再参与。
“陛下！”宋辰玉见状，忙撇开了母亲的手，箭步冲到杨嬛左手边跪下：“臣和嬛……杨小姐彼此相熟，臣恋慕杨小姐已久，愿意娶杨小姐为正妻，请陛下和武婕妤成全！”
宋辰玉重重叩首。
杨氏见
状，神色稍缓，目光中露出些许欣慰。
武应嫣则看了眼连姝旁边的赵才人。
“宋公子可是要想好了。方才杨小姐那番样子……宋公子可也见着了，只怕之前会更……”赵才人上前一步，有些为难地道。
这番话成功让宋辰玉双目赤红起来。
“请陛下成全！”他再次重重叩首。
姬沧一时没有说话，宋辰玉几次连着叩首，额头上已渗出血来。
“不如，问问杨小姐的意思？”武应嫣道。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杨嬛身上。
只见她被杨氏搂在怀中，那身桃红色的衣裳称的她脸色更加虚弱。
“嬛儿！”杨氏拍拍女儿的手，暗示她答应宋公子。
宋辰玉几乎是杨氏看着长大的，其品行作风早就受到了杨家众人的认可。
“嬛嬛……”宋辰玉希冀地看向杨嬛。
“我……”
“我，我愿意入宫！”杨嬛的手捏紧，叩首道。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又在下一刻陷入死寂。
“嬛嬛，嬛嬛你……”宋辰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这孩子——”杨氏瞬间慌了神，没想到女儿竟然做出这种决定。
杨嬛谁也不看，只叩首在地：“臣女那般模样被陛下所救、所见，臣女愿入宫侍奉陛下！”
随着她的话，姬沧蹙了眉，眼底冷意蔓延。
“陛下，既然杨小姐自己也这般说，陛下不如成全了她？”武应嫣颇为善解人意地道，看
到男子眼中冷意，她又补上了一句：“连妹妹和杨妹妹一向交好，能一同侍奉陛下，想必连妹妹心中也是开心的。”
她看向连姝，唇角勾起：“妹妹，你说是不是？”
这话在连姝耳中听着格外不舒服，她本欲岔开，却暼到杨嬛望向自己的目光中……
竟含着一丝恳求。
连姝心上一滞，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
杨嬛她，喜欢姬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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