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连姝眨下眼中水雾,心头有些疑惑。
李如这是知道些什么?
李如乃宦官之首,连姝不想承他的情,但眼下大哥与宦官一同在西南,而且她得加深对姬沧的了解,这话,她必须得听。
连姝看了眼殿内的婢女,明露与另一小太监小兰子识趣退下,仅绿禾仍在拿着布包的冰块轻轻冰着连姝的手。
“公公请讲。”
李如看了眼绿禾,继续道:“奴才先前也侍奉在清宸宫,见过当时的陛下许多次,连婕妤可曾赴过南平王妃办的赏花宴?”
他说的是那次?传闻姬沧刺死南平王的赏花宴?
连姝眸中有些疑惑:“当日突然有事,不曾去过。”
听了她的话,李如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在安静的宫殿中更显得神秘。
“听闻赏花宴之前,南平王妃曾去城中二水铺为陛下买糕点,路上似乎遇了些事,第二日赏花宴才回来,整个人已有些神志不清了。”
连姝一愣,只听说姬沧刺死南平王,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遇了些事?”
“具体是什么,奴才就不得而知了。”李如又看了看窗外:“奴才还要去寻陛下,先行告退了。”
连姝心头疑惑更甚,却也没有显示出来,只点点头:“多谢公公。”
李如摇摇头,躬身退去。
等他离开,连姝才轻蹙眉。
南平王妃第二日才回来,回来时已经神志不清,可想而知,路上定
是发生了极其可怖的事,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姬沧今天看到二水糕后就变成那样,定是知道南平王妃发生了什么,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糕点,陷入了沉思。
……
热风拂面,皓月当空,湖泊如镜。
炎炎六月天,御池一望无际,池边泛着清凉水汽,建有一亭台楼阁,高阁上一人衣衫凌乱,仰靠在木椅之上,眼眸迷乱。
姬沧眯着眼眸,看着满天星星点点,微微抬起了手,却看到自己手中握着利剑。
银如霜雪的剑,泛着锐利光泽,剑柄刻着麦穗纹,柄末垂着红绦。
一剑飞刺,剑身染血,他感到脸庞温热,抬手一抹,看到了满手触目惊心的血痕。
周围人尖叫着离散,满府空荡荡,终于有人归来,他迷茫地凑上前,却见到记忆中总是端庄秀雅的人浑身狼狈,一双含笑的眸子黯淡无光,怀中还抱着买来的糕点。
姬沧闭上了眼,不愿再去看。
他回想起当时情景,脑中突然又闪过女子泪眼朦胧的双眸,微微合拢了手。
“再去查两年前赏花宴前后,连崇义的去向。”他对着虚空道。
空无一人的周围传来了声低沉的‘是’,姬沧垂下了手,伴着满天星辰似是睡着了一般,没再动弹。
忽然间,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心头一怔,不知为何仍没有动作。
身后,李如扫了眼斜躺在木椅上的
男子,眼中闪过了丝说不上来的情绪,微微躬身道:
“陛下,事情已经办妥。”
原是李如来了。
姬沧没有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后,他才慢慢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清凉如水。
他又低声‘嗯’了一声,而后手指微动,披着玄黑外衣慢条斯理地起了身,一步步下了楼阁,往外走去。
小全子悄声跟在后面,男子披月而行,全然不见方才的乖戾阴沉。
他静默地跟在后面,发现陛下走的方向是清宸宫,心中闪过连婕妤泛红的美目,心底不免存了一丝叹息。
陛下对连婕妤的不同,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皆看在眼里,可他们也少见陛下如此失控。
连婕妤这还是真是将好好的荣宠之路硬生生自毁了,可惜了美人,依陛下今晚的冷厉,连婕妤怕是再无——
他心底啧啧惋惜,前面人却冷不防停住了脚步。
“宣太医去合欢宫。”
小全子一愣,还未回话,自己的师傅已经在旁道:“禀陛下,太医已经去过了。”
已经去了?
姬沧点点头,又继续往清宸宫走,此刻才渐渐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他一时失了控,抓了女子的手腕。
她平日里总爱穿得清凉,如玉肌肤细腻柔软,昨日他只是轻轻的还未用力,她颈上就绽放了一点红梅,刚才他那样抓她的手……
姬沧想着,不知不觉蹙了眉,又想到他是因为她
往后退了,才抓住她的手的。
她为什么要后退?
他心中刚刚泛起的一点怜惜随着这个疑问而渐渐变淡,最后却又跟着一起萦绕在心头。
冗长的宫道顷刻间便走到了头,姬沧抬脚迈进清宸宫时动作明显一顿。
宫中的人动作利索,又都畏惧陛下,便都抓紧了时间完成陛下吩咐的‘在清宸宫里种上会开花的树’这个任务。
于是在入夜前院中便已栽种干了盛放的花树,还有随风摇曳的绿枝条,其中一棵是方才才在合欢宫看到过的合欢花树。
在皎洁月色下,他能清晰看到淡红色的花朵在迎风微颤,如水般的红,就像是女子刚才红了的眼,婀娜的花叶,一如女子昳丽的面容……
他的思绪骤然拉长。
身后的奴仆都跟着停了下来,静静伫在忽然停下的陛下身后,一个个皆大气不敢出。
合欢花,心合方得欢愉。
过了好半晌,姬沧才收回目光,再也没看院中的花树一眼,抬脚进了清宸殿内。
内殿一片暗淡,宫人都以为陛下今日要宿在连婕妤那里,故都没来得及点灯。
小全子正领人要去点上烛火,却被姬沧制止了,便识趣地领着一干人退出寝殿。
殿中仅剩姬沧一人,李如也跟着退了出去,对小全子吩咐了句‘好好候着’,便又领着带来的小太监离开了。
师父今日到底做什么去了?
小全子心里纳闷,面上却笑着
应承,想了想,又将一小太监招呼过来:“你去合欢宫瞧瞧连婕妤的手怎么样了。”
依陛下方才所言,他又改了主意,觉得连婕妤往后的荣宠将会更盛!
小太监刚刚离开,小全子正打着哈欠,忽见一窈窕身影款款而来,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方才心里念着的连婕妤。
这位怎么现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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