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的脸翻了一半。
晚宴之上。穆长萦看着自己和莫久臣的案几上摆放的那几盘熟悉的菜,好心情瞬间没有了。
冯氏这个人在穿的用度上十分讲究,但是在吃上是能多敷衍有多敷衍。每次将军府宴请都是这几道吉地菜肴,换都不换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吃不腻。
至于为什么只是翻了一半的脸。
穆长萦看着桌上陌生的乌鸡汤和紫薯,扯了扯嘴角。
哼!穆初蓝擅长的菜式!
瞧瞧穆初蓝向这边暗送秋波的样子真是让她不舒服。
唉。莫久臣就是莫久臣,只是来了一次就让人家小姑娘神魂颠倒,这无处安放的吸引力。
席间非常的热闹,不仅是穆家人,凡是定远军的所有将领和文臣也都参宴,架势不小。
酒过三巡后,莫久臣看着“柳扶月”桌前的食物没有怎么动,低声问她:“可是不满意?”
穆长萦是不会说这几道菜早就吃腻了,露出笑容说:“没有。只是不饿。”
平时那么喜欢吃的人现在毫无胃口一看理由就是假的,说白了就是桌上没有她爽口的食物。莫久臣了然。
冯氏看了看时机正好,笑着说:“煦王爷。桌上的汤和紫薯糕乃是臣妇之女初蓝所做,不知王爷吃着可好?”
穆长萦啧了一声,声音直入莫久臣的耳朵。当下就知道冯氏的旁敲侧击之意,还有他的小王妃对此不满的心情。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莫久臣拿起筷子在汤盅里随意翻了翻,温和道:“是乌鸡汤。”
冯氏笑着:“正是。吉地的乌鸡很是出名,熬出来的乌鸡汤自是美味。”
穆长萦又啧了一声。
莫久臣笑着说:“本王喝了一下并未尝出乌鸡的味道。”
穆长萦刚想啧一声,听到莫久臣这么说,忍住笑在心里给莫久臣叫好。
今天的莫久臣真是太优秀了。没错,一定不要给冯氏台阶下!
穆初蓝今天可是十分用心的熬汤,就等着得到煦王爷的夸奖,没想到会被王爷评价这么低。故而有些着急的开口道:“汤是清谈了些,难道王爷喜欢浓郁的?”
莫久臣面对穆初蓝敛去笑意,说:“本王的王妃擅做汤类,本王只喜欢她熬的汤。”
莫久臣,你就是我祖宗!
穆长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时候了!看见冯氏和穆初蓝为了讨好莫久臣这么努力,而莫久臣却将这份努力不苟言笑的踩的稀巴烂,她就过瘾。
穆初蓝的笑容挂不住了,看着煦王旁边的煦王妃正微笑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的低下头。
穆章的脸上表情一凝,干笑几声给女儿打圆场,举起杯子来:“来,别管汤不汤,让我们再敬煦王爷一杯。”
莫久臣会给穆章台阶下,端起手里的温水杯隔空相碰。
场面经过穆章的活跃又热闹起来。
穆长萦扯着莫久臣的袖子,忍不住自豪的笑着问:“我熬的汤确定不错?”
莫久臣偏过头就看见她满眼想要夸赞的星光,这次不逗她,而是认真的说:“是。本王很喜欢。”
穆长萦心中暗喜。下巴抬一下说:“那个呢?紫薯糕?”
莫久臣看着装着紫薯糕的盘子,他是动了一个,但是“柳扶月”丝毫未动。他靠着身后的凭几,略带遗憾的说:“可惜王妃不会做糕点。”
穆长萦的好心情瞬间泯灭:“什么意思?”
莫久臣撑着头双目含笑看着她说:“本王没有对比,故而觉得糕点还不错。”
穆长萦不客气:“嗯?”
莫久臣被她气急败坏的表情逗笑了,挑起她身后的披帛把玩着骨说:“本王不爱吃紫薯。”
“那你为什么还吃?”穆长萦不依不饶。
莫久臣笑的更欢,松开手,靠近她的耳边说:“为了,亲民。”
定远军建军不易。建军初期因为军粮短缺,紫薯就成为了定远军唯一的口粮。可就是从那时候起,紫薯就成为了定远军忆苦思甜的象征。
莫久臣可不是单纯的来参加一个婚宴就离开的,好不容易来到吉地,不摸清吉地现在的近况多浪费机会。所以靠近定远军,靠近将军府,也是他的作为。
穆长萦听闻微愣,真是被气笑了。
“你呀!”穆长萦抬手指在他面前:“真是奸诈!”
莫久臣放下“柳扶月”的手指,问她说:“你对本王的解释满意吗?”
穆长萦努了努嘴:“满不满意你都吃了,我也不能掏出来。”
说完,穆长萦不理会莫久臣低头吃着靠的最近的鱼肉。
莫久臣低头浅笑。小王妃好像吃醋了呢。
案几下方,凡是看到王爷和王妃之间互动的人皆大跌眼镜。
没想到王爷与王妃感情如此甚好。不是说煦王爷与正妃关系一般吗?这份亲昵又是怎么回事?
穆之昭收回视线饮下他第三壶白酒。酒能解愁,可他依旧是在愁。
穆初蓝都快把帕子给拧碎了。她太喜欢煦王爷了,多希望现在坐在他身边的就是自己。连带着,她开始讨厌旁边的煦王妃。
-
晚宴过后,穆长萦低头缠绕着手指跟在莫久臣的身后。宴上她吃的不多,但是酒没有落下,好久没有喝到家里的酒所以多贪了几杯。
前面穆章意犹未尽还与煦王闲谈。
莫久臣却没有心意,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身后慢吞吞跟着喝酒脸红的“柳扶月”。
酒量不好还要多喝,看来以前喝酒误事的教训还是没有尝够。不过,这几日无事,她多喝些也无妨。
“穆大人。”莫久臣停下脚步,感觉身后被撞了一下,随手牵过身后正在揉脑袋的“柳扶月”对穆章说:“本王与王妃准备休息,你请回。”
穆章说在兴头上一时忘了时间。距离他儿大婚还有两日,明日在与煦王交谈也是好的。于是拱手行礼:“是下官疏忽,请王爷和王妃好生休息。又是什么事尽可使唤下官。”
莫久臣客气的点了一下头,看着穆章告退将晕晕乎乎的“柳扶月”半拥入怀,扶着她走进房间。
穆长萦坐在软榻上,呆呆的看着莫久臣去解披风。她突然轻咳了两声,手开始不老实的去解自己的衣服。
“别乱动。”莫久臣已经掌握了她醉酒的状态,喜欢解衣散热顺便说上些鬼话。看她要去脱衣服,及时叫停她。
穆长萦不敢乱动,松开手乖乖的停下:“我没有喝醉。”
莫久臣看着向自己嘻嘻笑着的“柳扶月”,不信。
穆长萦还是自己脱掉了披风,仰着头说:“我可理智了。”
“但愿。”莫久臣将披风挂在衣架上,回身坐在她旁边的小桌另一侧,倒了一杯水给她:“先解渴,一会儿桃溪就会送来解酒汤。”
穆长萦的笑容挂在脸上,接过莫久臣递过来的水喝下去,温水入胃,好生舒服。她喝完水后放下茶杯,转身盘腿而坐,双手撑着下巴嘻嘻笑着。
“他们为什么不怕你?”
莫久臣很喜欢她将醉未醉的状态,黏人,软糯。
“有谁不怕本王?”他的声音很温柔。
穆长萦偷偷着指着外面:“冯氏和穆初蓝就不怕你。”
“为何?”
“你想呀,她们居然敢在夜宴上对你示好,不就是为了让你认识穆初蓝嘛。”穆长萦越想越气,坐直身体双手叉腰哼声道:“她当我是死的,当我面还敢勾引你!”
莫久臣微愣,随后呵呵笑出声来:“你这么关心她勾引本王?”
穆长萦的眼睛里都是杀气:“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岂容旁人妄想!”
是她的吗?
莫久臣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是别人的。在他的意识里,他的东西才是不能被别人垂涎的,哪里想过有一天,自己成为了眼前小姑娘的私有物?
他是她的?
莫久臣哑然失笑。新鲜,真新鲜。
“你明明那么可怕,怎么安排一下你?柳家是,穆家也是——”穆长萦又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最后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莫久臣手指摸着她的耳垂。如果她不是喝醉,还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吗?算了。就当作是她的心里话。
他会任人安排?他的小王妃呀,还是嫩了些。
莫久臣将熟睡的“柳扶月”抱起,经过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桃溪端着醒酒汤过来。桃溪看到王妃在王爷怀里已经睡着,又看向王爷“不需要醒酒汤”的眼神,默默退出去。
莫久臣将人放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帮她解了厚重的外袍,盖好被子。眼睛随意一瞟,看着床上有个眼熟的垫子。
他又笑出了声。
这个垫子真是得她的心,走哪带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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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伸着懒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辰时。
一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上昨夜喝了点酒,穆长萦这个时间醒来无伤大雅。她习惯摸着旁边,发现又是冰冷的空位,略微失望,翻身想继续睡。
突然,她意识到很严重的问题,立刻睁开眼睛。
这里是穆家,穆初蓝还对莫久臣虎视眈眈呢,她不能让穆初蓝得逞。
穆长萦迅速清醒起身,想要出去却怔在门口,她咬着牙打开门喊:“小桃溪,帮我梳妆。”
千万不能输了阵势。
要不是最端庄的衣袍要在之昭哥哥的大婚现场穿,穆长萦都想直接掏出来立马换上给冯氏和穆初蓝母亲个下马威。
不过今天这身也不差。深紫色的金边暗绣长衫长裙,正好能与莫久臣平日私服配上。更何况这些衣服可都是宫里的手艺,远比吉地最好的制衣店要华贵的多。
回想以前。因为穆长萦不爱打扮,没少在爱打扮的穆初蓝面前失了面子。这次可不一样了,一年前的丢的所有场子,今天都要拿回来。
桃溪给王妃挽了个单螺发髻,简单又不失庄重。她太清楚铜镜里的王妃气汹汹的样子,拿出这次随行中最贵重的宝石金钗插于发髻中。
鼓励王妃说:“王妃!你现在就去艳压群芳!”
穆长萦给了桃溪一个“必须如此”的眼神,带着桃溪走出房门。
穆长萦和莫久臣住的是西苑客房,整个院子都是留给他们的。穆长萦知道,西苑客房其实距离前厅较远,还要途径穆初蓝的雅居。也不知道冯氏是故意安排的。
还是故意安排的!
后日便是穆之昭的大婚之日。
将军府里喜气洋洋,红绸红灯笼都已经挂好。
穆长萦看着将军府的下人经过,他们的手里是喜烛,喜被,喜盆,喜秤。红色的欢喜的物件被源源不断的送进不远处的东苑。可见穆章是多么注重穆之昭这场婚事,连将军府最为重要的东苑都给他做新房。
要知道,即便是穆长萦这位将军府嫡女也要和母亲住在东苑雅居,哪里能住那么宽敞的院子。
虽然父亲对自己不好,但是对之昭哥哥俨然是已经超过养父的关爱,将其当作亲生儿子来爱护了。
“煦王妃。”
穆长萦闻声过去,瞧见是粉衣的穆初蓝。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可爱的呢。可惜莫久臣不喜欢。
穆长萦称她:“穆二小姐。”
穆初蓝脸上的笑容一僵。
穆二小姐,穆二小姐。这个称呼一直跟随她十六年,只要提到她就说她是将军府庶女,即便她再优秀终究要低她那死了姐姐一头。
现在她好不容易快要拜托这个称谓,又被煦王妃提起,她怎会甘心。
可是,她是煦王妃,她怎么能发怒!
穆初蓝不情愿的微笑:“王妃这是去哪?可曾用过膳食?”
穆长萦随意哦了一声:“找王爷。他会陪我吃饭。”
“王爷在前厅,我带你过去。”
穆长萦与桃溪相视一眼,忍着笑点头:“好。”
一路上,穆初蓝都与穆长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后者都是哼哈的答应,明显的没有耐心。接收不到回应之后,穆初蓝索性也不说了,以免找不快。
穆长萦来到前厅,正好看到莫久臣和南旧亭走出来,她下意识喊:“王——”
一想到旁边是穆初蓝,她又立刻笑着转换声音道:“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的。
别人不知道,桃溪和南旧亭可是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莫久臣看见不远处的穆初蓝便知道“柳扶月”这声夫君是在宣誓主权呢。他很乐意看到王妃为自己这般,决定这几日还是配合她。
穆长萦端庄的走到莫久臣面前,仰头委屈道:“一早上做什么去了?也不等我,我还饿着呢。”
莫久臣低眸就看见她的发髻上插着宝石玉钗,想来为了宣誓主权做的努力。
“早上穆大人相请,本王便过来。”
穆长萦看了一眼父亲,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出去闲逛不带我了呢。”
“闲逛就不了,不过一会旧亭出门。你想出去吗?可是让他保护你。”莫久臣抬手,熟练的帮她整理衣领处的披风。
这一幕刺痛了穆初蓝的双眼。
穆长萦可是不觉得将军府有什么好去的,从小到大她都去腻了。她想了想看向父亲说:“有一个地方还想请穆大人带路。”
穆章一听这里还有他的事,马上迎合:“煦王妃想去哪?”
“我想看看艺羽夫人的安葬之地。”
穆长萦说完,在场的除了桃溪,皆是一愣。
穆长萦继续说:“穆家嫡女是赐婚给煦王府的艺羽夫人。我既到此,若是不看望,于情于理多不合适。”
穆章面露难色,但也不得不回答说:“小女的尸身葬在定远军后山,山上遥远道路泥泞,不适合攀爬。”
“无妨。”穆长萦就要看看自己的墓碑会葬在哪里。
穆章想了想,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好。下官安排。”【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