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和柳金月将耳朵贴着墙,清清楚楚的听到隔壁“柳扶月”嚎啕一般的抱怨。听见她说柳金月被除名,听见她说柳壬只有心力保嫡女,听见她说柳壬疼爱儿子重视嫡女,听见她说即便她做了煦王妃回到娘家依旧受苦。
“柳扶月”的话字字都扎在郑氏和柳金月的心里。她们太清楚柳壬的为人,太知道柳壬是如何疼爱柳盈月和柳茂,太知道当年为了煦王妃的位置是如何将无辜的柳扶月推出去的残忍。所以她们母女二人十分认同现在“柳扶月”的控诉,因为这都是柳壬能做出来的事。
柳金月拉着母亲的衣袖,着急道:“娘,您听听。柳扶月都已经接二连三的违背圣令想来帮我,可是我爹他只顾着柳盈月。”
郑氏同样心生不满,她安抚女儿道:“你先别急,娘亲一定想办法。”
正在这时,“柳扶月”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之所以帮她,只是觉得我与金月妹妹同病相怜我不想让她也步女儿的后尘啊。”
如果说刚刚郑氏和柳金月还在怀疑“柳扶月”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偷帮她,现在听到“柳扶月”的自述便是明白,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悲剧重演而已。
说起来,柳扶月也算是郑氏看着长大的,她了解柳扶月,姑娘性子虽然冷清些但为人还是十分善良。柳扶月还是柳家四个子女中,唯一个对郑氏礼让见面尊重的孩子。再加上柳扶月的庶女身份与金月相同,难免让郑氏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不忍心。要不是因为柳扶月做了煦王妃飞上枝头,郑氏也不会对柳扶月有那么大的怨念,可是说到底就算做煦王妃的不是柳扶月还有个柳盈月,怎么地也轮不到当时年龄还不够的金月。
现在听到柳扶月只是单纯为了不让悲剧重演而暗地里帮助金月,不仅温暖了郑氏的心,更让郑氏对柳壬生气不已。昨天柳壬还承诺她给他们的女儿最好的,现在却只顾大的不管小的,性情火爆的郑氏怎么可能会忍。
她收起刚才的冷静,扯着女儿的手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偏爱的爹敢做什么”
墙的另一边。
桃溪听到隔壁有异动,她一边假装擦着眼角的泪一边向门外走去,借着关门的名义看到隔壁的郑氏带着三小姐怒气冲冲离开,就知道王妃的计划已经成功。她将门关上,回到院子里安慰王妃:“小姐可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又是一个提醒。
穆长萦一喘一喘的不再说话,抱着母亲看着桃溪,露出放松下来的表情。哭太累了,一边哭一边扯脖子喊更累。
魏氏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说不话来,将女儿带回房间,让桃溪去准备降火的茶,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安抚她,慈母之爱让穆长萦心累之余很是感动。
南旧亭就趴在主院的房顶上,只是他所在的位置正是面向主院大门的后面,所以从那边走过来的人根本看不见在突起的屋脊后还藏着一个人。南旧亭安稳的趴在此处,在他的耳朵旁边是已经被他轻轻移动到的瓦片,通过缝隙,他能够看清屋子里柳壬和正妻钱氏焦急的表情,还有柳盈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刚刚他们基本达成了共识,既然煦王府进不去,柳壬就决定将女儿柳盈月送进东宫做良娣。现在柳金月已经被除名,柳壬根本不会拿金银去买通选秀礼部大臣再将小女儿的名字填上,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只是唯一不如愿的是,柳盈月一心只想考虑煦王府,在她眼里煦王府远比东宫更值得托付,一个没有靠山的东宫太子能够与权势滔天的煦王府比现在朝中剑拔弩张,谁又敢保证未来的帝王就一定是东宫的那位
南旧亭听着他们说话,心里不得不认可柳家大小姐的话。现在在王府的后院当中,可没有一个女眷敢有王爷夺得帝位自己入主后宫的野心。柳家大小姐深谋远虑,又极其相信王爷的想法,还真是让南旧亭刮目相看。可惜他家王爷从来没有利用联姻和女儿打天下的爱好,柳家大小姐可是多想了。
屋子里正说着准备工作,屋外传来郑氏强行闯入的声音。南旧亭提高警惕稍稍从屋脊露出眼睛就看见郑氏带着柳金月硬闯进来,他立刻低下头透过缝隙向屋子里看去,就看见郑氏已经走进房间,直接阴阳怪气。
“妾身怎么不知道,咱们家老爷还有白日关门的习惯。原来是姐姐和大小姐在这里,怎么一家三口,准备其乐融融”
柳壬看了一眼钱氏母女,对郑氏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郑氏没有那么傻,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大公子与二小姐之间的闹事传开,此时的二小姐正抱着魏姐姐大哭,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二小姐被大公子辱骂,这事要是传进煦王耳朵里,柳家可就要遭难了。”
现在困在柳壬头上的事太多,实在无暇处理
儿子与二女儿之间的纠纷。
“这件事放在后面,你先回去。”
郑氏本来还尚存一丝希望,能够听到柳壬主动提及如何将金月的名字重新填上去,可是随着柳壬的这句打发彻底让郑氏死了心。柳扶月骂的没错,在柳壬眼里,他的嫡女重要,他那庶出的儿子重要,最不重要的莫过于两个意外而来的女儿。
“我为什么要走”郑氏本就魅惑的眼睛冷眼看了一眼钱氏,对柳茂说:“我要是走了,可不就是如了你和姐姐的愿,将大小姐送进宫里,把我女儿抛下了吗”
柳壬双目瞪着她:“谁告诉你的”
“还用得着告诉整个柳家可是都看到都听到了。你为了你的儿子将柳扶月逼到大哭大叫,你为了你的女儿周全,全然不顾我的女儿已经被除名。柳壬,你真是好狠的心”
魏氏这边正在安慰女儿,就听到府里的下人跑来来报:“三夫人,您过去主院看看吧,大夫人和四夫人打起来了,老爷招架不住。”
魏氏没有心情管她们之间的扯头发,一心只在女儿身上:“让二夫人去看,我没有义务。”
“这”下人犯了难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二小姐,欲言又止。
穆长萦瞧出下人的难处,问道:“她们因为什么打起来了”
下人道:“说是以为东宫选秀的事。四夫人口口声声说是二小姐为了三小姐谋前程,都被老爷挡了回去给大小姐做嫁衣。”
“这里面怎么会有我的事。”穆长萦故作惊讶的说:“糟了,不会是我抱怨父亲的话被三姨娘听到了吧。”
“母亲。”穆长萦急道:“三姨娘不会是找父亲要说法吧。”
魏氏事不想掺和到她们之间的争斗中,可是她们的争吵已经提及了女儿,现在如果再放任她们胡言乱语怕是对女儿不利。
穆长萦对魏氏说:“母亲,您去看看吧,别是伤了家里人的和气。我这边有桃溪陪着我,您放心去吧。”
魏氏只能暂时放下这边,嘱咐桃溪说:“照顾扶月,我处理完就回来的。”
“好的夫人,请您放心。”
魏氏最后看了一眼扶额愁闷的女儿,随着下人向主院走去。穆长萦听见魏氏已经走远,松开手向外眺望确定魏氏已经离开,立刻说:“快桃溪,我们找东西。”
“嗯。”桃溪连连点头。
柳扶月在去浣南湖的那天夜里曾经对桃溪说,等她从浣南湖回来要回柳家取一样东西。但是至于是什么东西,桃溪并不知晓。所以这次穆长萦和桃溪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寻柳扶月说的东西,看看可能是什么。她们昨日已经将房间找了大半,桃溪几乎能说出每个物件的来历,也认得柳扶月的私人物件都是什么,可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府里的情况有点严峻,时间有些紧张,穆长萦和桃溪必须迅速将屋子里剩下的东西翻找一番。说不定,明日她们二人就要回去王府了。
南旧亭直接躺在房顶,听着从瓦片缝隙中传出来的争吵声。刚刚他已经见识到女人,尤其是中年女子直接的撕扯,那场面还真是惨不忍睹,就连他们的夫君柳壬都无从下手去拉架,反倒是柳盈月和柳金月还算明理,主动将自己的母亲拉开,没有形成祸事。现在二姨太郭氏和三姨太魏氏都已经来了,这下可就是热闹了。
郑氏撩了一把因为撕扯而散落的头发,指着柳壬就是大骂:“好你个柳壬,现在只顾着柳盈月不管我的女儿是吧。”
柳壬的脸已经在拉架的时候被郑氏的指甲给划伤,看起来十分狼狈,他吼道:“我没说不管金月,我只是说再等等”
“等什么等金月的名字都已经被除名,你再等等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东宫进不去,还可以去找别的”
“找个屁”郑氏已经气道口不择言:“你答应我再不济还要将金月送进抚远侯府现在呢名字都没了,还送什么送”
房顶的南旧亭扯了扯嘴角。这要是让华小侯爷知道他被柳家盯上,并且成为最差的选择,那小侯爷暴跳如雷能带兵将柳家给平了。
“什么”这回轮到钱氏不乐意了:“老爷,你还打算过抚远侯府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进东宫做个良娣还不如去抚远侯府做个侯府夫人”
郑氏对钱氏吼道:“凭什么告诉你,还都得是你的”
又是一轮的争吵,不可开交。
穆长萦和桃溪这一找就找到黑夜,也没有找到可以被柳扶月称之为重要到不能说的物件。屋子里外都翻过,毫无收获。两人瘫坐在软榻上,深深叹气。
“王府的房间也找了,小姐的闺房也找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桃溪怎么想也想不到小姐一心看重的是什么。
穆长萦更是无力:“玉佩我还没找到,你家小姐的东西我也没找到。哎这是天要亡我。”
“呸呸呸”桃溪对王妃说:“你现在可不能随便乱说
。”
穆长萦赶紧拍了自己两下嘴巴,心里祈祷求佛祖不要误会。
“你说,会不会在东宫”穆长萦大胆猜测。依照柳扶月对莫声文的感情,将自己认为贵重的东西交给莫声文不足奇怪。
桃溪不确认:“会吗小姐明明说要回柳家拿东西。”
“我也是随便一猜。”
桃溪想了想说:“不过,说不定太子殿下知道小姐视为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穆长萦眼睛一亮,认同桃溪:“有道理。”
“可是,我也不能直接进东宫问这事啊。”穆长萦叹气:“我现在巴不得离莫声文越远越好。”
桃溪跟着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
这个时候外面的敲门声响起:“王妃,属下回禀。”
应该是南旧亭回来送消息了。
“进来。”穆长萦赶紧放下裙摆坐在软榻上。
桃溪立刻起身,将南旧亭请进来,看着门口左右确认无人,将门关上。
“怎么样”穆长萦问道。
南旧亭将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王妃,包括对话和争吵,乃至后来的上手打架都简明扼要的向王妃回禀。
穆长萦越听嘴巴张的越大,她能想到钱氏和郑氏会争吵,至于这接二连三的上手打架还真是出人意料。柳家女人,真是猛烈。
南旧亭说:“现在柳大人正在给脸上的伤口擦药,二姨娘在陪着大夫人,王妃的母亲陪着三姨娘。”
“这些咱们可是管不着。”穆长萦说正事:“也就是说,现在我父亲的计划是将柳盈月送入东宫,将柳金月送进抚远侯府。经这么一折腾,柳盈月也有意做华小侯爷的夫人”
南旧亭摇头说:“大小姐依旧对王爷贼心不死只是迫于无奈罢了,但是钱氏有意让柳大小姐同样将抚远侯府作为底线。”
“真不要脸”穆长萦无法理解:“她钱氏算什么又惦记煦王府,又惦记东宫,现在还惦记华小侯爷是柳盈月长的像朵花似的,随便一种哪家都要还是说,全天下的女人死绝了,这几个男人找她才能繁衍后代真是搞笑”
桃溪被王妃的形容都笑了,就连一直有极高忍耐力的南旧亭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现在情况就是如此,不知王妃有何打算属下可以帮上什么忙”南旧亭难掩笑意。
穆长萦说:“我原意是想让她们在选秀这件事上吃吃苦头,现在看来他们可比我的要贪心多了。”
穆长萦摸着下巴琢磨着说:“阿亭。你说这件事要是让小侯爷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把柳家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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