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房俊站到注满美酒的水缸前,抽出自己的横刀,雪亮的刀刃放在左手臂上轻轻一拖,便隔开一条狭长的口子,皮肉翻卷,将手臂悬在水缸上空,泉涌而出的鲜血便滴落在水缸里,染红了清澈的酒液。
紧接着一百多名匠户、侍卫,依法施为,都将鲜血滴在水缸里。
一百多人的鲜血在酒液里混合激荡,融为一体。
然后,房俊手持一只大碗,舀起一碗混合了鲜血的美酒,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某房俊,再此立誓:至今以后,尔等皆是某之兄弟叔伯,某将视之为家人,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人神共弃之!”
言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大碗猛地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一众家臣各自舀了酒水,纷纷仰头喝干,将大碗投掷于地。
饮了血酒,歃血为盟。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自此以后,互不相负!
房俊壮志勃发,仰天大笑,朗声道:“从今而后,某与诸君,生死与共,用一生去践行今日之诺言!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诸君,共勉!”
一旁前来凑热闹的李泰,撇了撇嘴,看着房俊被百余名家臣簇拥,意气风发的模样,很是有些吃味。
一般来说,只有威望和地位到达一定等级层次的将领人物,才能有这么多的人心甘情愿的献上身家性命,不离不弃誓死相随。由此可见,单单经此一事,房俊非但有了顶门立户的能力和地位,更有着迅速成长为一方大佬的底蕴和声望!
不过这事儿可羡慕不来,房俊这么干可以,他李泰这么干就不行!房俊只是臣子,他李泰可是皇子!臣子拉拢属下,是为了家族昌盛辈辈绵延,皇子拉拢属下搞着一套,你是要造反啊?
皇帝陛下分分钟灭了你,亲儿子也不行……
这件事搞得很轰动,很快便传遍了长安城。
房玄龄闻听,欣慰的笑了笑,昔日不学无术混起来没边儿的小子,终于长大成人,能为家族遮风挡雨,也能成为家族的中流砥柱!
而李二陛下则微微一笑,向左右表示:“房二虽然混了点,但是待人至诚,所以才有这么多人甘愿追随。”
高阳公主却狠狠的咬着小白牙,骂道:“臭房俊死房俊黑面神,有什么嚣张的?一些没人要的匠户才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你,别人家谁稀罕这些泥腿子啊?”
虽然各方的感受不一,但大抵都得承认,房俊的威望已然渐渐建立起来,日后必须给予一家之主的重视,即便房玄龄尚未老去……
而这件事最直接的影响,便是热气球的观礼门票销售火爆,先前一些无可无不可的商贾,都意识到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当朝大员,将会很快的提升地位甚至进帝国中枢,他们认为皇帝陛下太过遥远,但房俊不同,这位可是只要在关中行商,那就时时刻刻对打交道的人物,此时不去抱大腿,更待何时?
一大波钱财向房俊飞去……
长孙冲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却是满脸冷笑,看你还能张狂几天?只不过内心里,却满满的全是嫉妒!即便他身为帝婿、赵国公长子、长孙家族的少主,若是想收拢家臣,怕是也没几个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况且,最近长孙冲的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堪、心神不定。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出了什么之命的纰漏?
便一遍又一遍的核实自己的计划,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化,每一个动作……不厌其烦的却脑海里推演了无数次,却依旧没有发现漏洞的存在,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完美,简直就是一件天衣无缝的艺术品!
稍稍松了口气,将这股烦躁的原因归结为精神太过紧张,毕竟即将到来的,将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长孙冲在松鹤楼的雅室内,接见了汉王李元昌。
一见面,长孙冲便面露不悦:“如今正是紧要关口,王爷有何事情,遣人捎来一封书信即可,这般招摇的碰面,是害怕陛下不引起警惕么?”
李元昌却不以为然,笑道:“所谓大隐于市,吾等于是这般毫无忌讳的见面,反而更不会引起陛下的疑心。反之,若是整个长安安安静静,那却是要大祸临头!”
长孙冲琢磨一下,觉得李元昌的话语颇有几分道理,还是自己太过紧张啊……
便面容和缓的说道:“摆脱王爷搞的左卫军装,可曾妥当?”
“本王办事,驸马自当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着李元昌信誓旦旦的神情,长孙冲奇道:“即使如此,王爷又何必招某前来?”
“这个……”
李元昌轻咳一声,神情有些忸怩,吞吞吐吐道:“据闻那房俊有一房小妾,乃是已故应国公武士彟的次女,生的娇美动人媚骨天成,本王想要拜托驸马,冲进房俊农庄的时候,千万要嘱咐手下军士,莫要杀得兴起辣手摧花才好……”
长孙冲无语!
特么你知不知道你即将要干的是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居然还满脑子的这等下流龌蹉的念头……
真是特么奇葩!
不过现在正是紧密合作阶段,长孙冲心里再是鄙夷再是恼火,也不得答应李元昌:“小侄定然严厉叮嘱手下军士,第一时间将那武氏擒下,毫发无伤的交到王爷手上!”
心底却是冷笑,等你有命享受如花似玉的美人再说吧……
李元昌大喜。
之前他进皇宫的时候,便曾见到过刚刚入宫的武氏一面。那是的武氏仅仅是个初级宫女,但是那窈窕的身段儿娇媚的气质,便令生性风流的李元昌魂为之销,难以忘怀。
只是碍于同李二陛下的不合,又深知那位皇兄也是此道中人,必然不舍得将武氏送给他,便不好张口讨要。
等到后来得知被李二陛下将武氏赐予房俊为妾,李元昌肠子都悔青了。早知皇帝将此女视若敝履,自己就上了,此刻怕是已然拥美在怀,肆意玩弄了……
这几日同长孙冲设定了全盘计划,忽地想起若是想要干掉房俊,岂不是整个农庄中的人都有可能被杀?那千娇百媚的美人自己尚未一亲芳泽,尝尝个中滋味便香消玉殒,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这便有了今日的约见。
却是把长孙冲气个半死……
你特么为了一个女人就能视大事于不顾,甘冒这等危险,简直死有余辜!
长孙冲的心里,暗暗为李元昌判了死刑,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还需尽早除掉,否则说不得就位自己招来灾祸。
李元昌志得意满,所有策划完美无缺,成功指日可待,佳人又已经在望,心情大好,便说道:“吾等为了太子殿下的大业奔走联络,太子殿下却直至此刻仍懵然无知,是否有些不妥呢?”
做出这么一番大事,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几个郁郁不得志而对李二陛下心存怨恨的家伙想要重新崛起,执掌朝纲!
可是咱们冒着破家灭族的危险,太子却全然不知情,即便事情成功,这功劳岂非要打个折扣?
长孙冲断然说道:“太子优柔寡断,且心中尚对陛下存有奢望,若是实情告知,必然招致反对,甚至破坏了吾等大计!只需等到大功告成,吾等拥立太子登记,一个从龙之功怎么也跑不了,王爷何必心急?”
李元昌想了想,也对!
这天下还有什么比从龙之功更显赫的功劳呢?
想必到时候,太子殿下亦会理解大家的苦衷。
长孙冲抬起眼皮,强抑着心中的波澜,将目光投注到窗外。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可是这大好河山,即将被一场阴霾所笼罩……
而某这些年所受过的屈辱和磨难,将千百倍的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