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雷和温青青从那对热情的老夫妻口中好不容易才问出了路,两个老人就差拉着他们一起吃粗茶淡饭,问他们什么时候成婚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再留在那里,因为还有两百将士正在等着他们回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临安还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于明日辰时便能赶到。
中午的阳光依然很烈,耀眼的光芒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岳雷和温青青回去的时候,两百将士已经全部上了战马,显然,他们没有真正要休整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岳雷的眼睛不禁红了。
眼前的所有人都曾一起出生入死,他们没有人真的畏惧死亡,只怕此生没有希望。
可是希望是什么,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岳飞,那个统兵多年两鬓斑白的岳家军主帅,他们曾一起围着火堆纵情高歌,然后也一起迎着血色的夕阳,义无返顾的冲向敌军当中。
厮杀,鲜血犹如被刺破的晚霞一样,染红了天际。
眼前是一条蜿蜒又一望无际的古道,看起来遥远的仿佛直上云天。
阳光照在每个人鲜明的甲叶上,反射出更为刺眼的光,烈日的热度很快就穿过了厚厚的盔甲,额头前的汗珠滚滚而下,但他们目光里只有前方的路,在他们身后是飞舞的烟尘。
能为别人出生入死的人一定都有强大的信念,可自从岳飞被朝廷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开始,十万如狼似虎的岳家军将士第一次眼里有了茫然。
此刻,他们像是一条奔涌而来的大河一样冲上古道,他们心里只想接回他们的元帅,哪怕看到他平安也好。
正在急行间,原本空旷一览无余的漫长古道上竟突然起了滚滚烟尘,仿佛有一支疾驰而来的快箭已经离开了弦。
岳雷轻提马缰,眼看着迎面驰来的竟是一匹速度极快的高头大马,甚至比他们这一群人所骑的算得上世间精选出来的,而且训练有素的战马还有神骏许多。
他不禁皱起双眉,对温青青说道:“你看远处来的那匹马,真是世间少有啊!”
温青青仔细瞧了许久,这时候那匹骏马已经又近了许多,岳雷顺手拿起挂在马鞍上的长枪,神情戒备,两百名将士自然也警惕起来。
“雷哥哥,我看那匹马怎么那么熟悉……”温青青望了许久说道。
“哎呀……”她突然惊讶的一声大叫。
岳雷知道温青青向来稳重,很少有这样一惊一乍的时候,说道:“青青别怕,不管遇到什么,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哪知温青青却摇着头,说道:“雷哥哥,你看对面那匹枣红色的马,难道不觉得熟悉?”
岳雷一听才又认真看去,这时候距离更近了些,他一看果然是一匹神骏无比的枣红色骏马,而在它背上的是却是一个少年。
“洛北?难道那是……是洛北?”
“对,一定就是洛北,那匹马正是当初在秦希和洛北离开岳家军军营时,秦希借给洛北的红珊瑚,一定就是他……”温青青满脸惊喜的说道。
岳雷再不迟疑,将手中的长枪抛给身后的卫士,纵马飞驰而出。
漫长的古道上,两匹马相向而来,身后尽是滚滚烟尘,在相距不远的时候,他们分别拉住马缰,各自满脸惊讶之色,但很快就变成了重逢的喜悦。
岳雷与洛北骑在马上,互相对视了许久,两人突然都迎着阳光大笑起来,这是自从郾城之战分别之后第一次相见。
“岳雷哥哥……”
“洛北兄弟……”
……
御书房中,皇上坐在书案后面,低头正看着面前的奏折。
下面站着的是秦桧、汪伯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齐麟,还有两个少年,赵璩和赵瑗。
“说说,岳飞几人的事到底如何了?”皇上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却问了句。
秦桧躬身道:“回陛下,岳飞与他长子岳云以及部将张宪都是沙场宿将,三司审讯自然难让他们开口……”
他转过身看向齐麟,微笑着说道:“不知道齐麟齐大人可以什么想法?”
齐麟皱了皱眉,脸色如铁,说道:“秦相的意思莫非是我大理寺未曾尽力,还是岳飞三人实在是太过狡猾?”
这时,兵部尚书曹大人往前走了两步,说道:“齐大人,岳飞等人立下不世之功,早就在军中飞扬跋扈,有了不臣之心,不知道可曾对其三人用过刑具?”
齐麟看了看兵部尚书,知道他一向善于嫉妒,更早就对岳飞没有好感,说不定王贵等人的举报就是他们捏造出来的,只是现在这种场合自己没办法当众说出来。
面对兵部尚书,齐麟毫不客气,不禁冷笑道:“曹大人,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何况岳飞乃是我朝可抵外辱的大将,现在虽然有王贵二人的告发,但还无法确认岳飞三人便有谋反之心,如大人所说若是他早有此心,又何必等到入了临安成为瓮中之鳖?曹大人掌管兵部多年,若换做是你,难道要做那‘不臣之心’的事会只身三人而不是率十万大军?”
曹大人被他的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瞪着眼睛浑身一阵颤抖,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
齐麟再不看他一眼,而是伏地跪倒,说道:“陛下,臣非是为岳飞等人开脱,而是事关我朝大将,凡事多须谨慎,若是只因两人的告发便立即降罪,岂非太过草率?”
皇上这才放下奏折,抬起头来,点头说道:“齐爱卿所说不无道理,岳飞毕竟是朝廷少有的能战之将,何况又新立战功,若是拿不出个实据,轻易处置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故而没有实据之前动用大刑是万万不可的!”
“不知几位爱卿可以什么好办法可以尽快确定其是否真有谋逆之心?若有,自然要按朝廷律法处置,若没有,也不能就这样关着……”
秦桧几人都认真听着皇上说话时的语气,不见有什么异样,他用余光看了看站在皇上身后的萨公公,只见他好像陷入了沉思,宛如一座石像菩萨,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又怎会不明白,岳飞一首《满江红》自然不足以触动皇上对于“苗刘政变”的厌恶之情,而是有人暗中使了什么办法让他陷入幻觉,以致于皇上在心里早就把岳飞视如苗傅、刘正彦之流,就算还未归为一类,但也还是忌惮手握兵权的大将再次掀起政变的可能,然后再有人推波助澜,除了金使“岳飞死议和成”的国书之外,还有王贵等人的举报,这才促使皇上把岳飞三人押入大理寺监狱。
可是,皇上此刻会不会有所怀疑,或者有所犹豫?还是他只是想着坐实证据,处死岳飞之后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赵璩站在大殿当中,一会儿抬头望望皇上,一会儿听听他们争吵,显得很是无奈又无聊,但毕竟有皇上在座,他也不好说什么,可显然没有认真听的意思。
赵瑗听他们说的这一切,本以为岳飞入狱,如今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没想到齐麟竟还敢于站出来说几句话,但他也听过齐麟的声名,或许刚直秉性多于要保住岳飞本身的意思。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汪伯彦站了出来,微笑着朝皇上使了一礼,然后缓缓说道:“老臣有一个办法,既可不用大刑从岳飞口中拿到供状,又可准确无误的试探出他岳飞是否真有谋逆之心……”
皇上听了捻了捻手指,笑道:“汪老想来稳重过人,快把想法说来大家听听!”
秦桧心道:“早就该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汪伯彦一定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对于官场利弊他一向老道至极,这也在意料之中……”
齐麟和兵部尚书曹大人互相冷冷的对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
汪伯彦清了清嗓子,说道:“岳飞手上有一支十万的岳家军,能征惯战,这一点大家应该不会忘了?”
听到他提起“岳家军”,赵瑗不禁心头一惊,立即望向汪伯彦,只见他满脸微笑,不慌不忙,似乎胸有成竹。
赵瑗一向冷静,可真是心里不免开始快速跳动,一个念头在脑海当中说过不停。
“他们一定是想要把岳将军置于死地,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是闭口不言以求自保,还是……”
“陛下,岳飞奉旨班师后,十万岳家军现驻扎在临颍!”兵部尚书立即回禀道。
“若要试探出岳飞是否真有谋逆之心,关键之处便在这十万岳家军上面!”
汪伯彦朝兵部尚书笑了笑,然后继续道:“曹尚书掌管兵部,自然知道我大宋军队调动向来是以陛下圣旨或是兵部官碟为凭据,若是两者皆无而大军擅动说明什么,就不用老朽多言了?”
曹尚书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陛下,汪老所言极是,若是那临颍的十万人马真有异动,自然不言而喻,岳飞的谋反罪名便是证如铁石!”
齐麟皱着眉,他也没有想到此间,朝汪伯彦看了看,见他面带微笑,显然这并不是无端猜测,不由得跪倒在地,担忧道:“可是十万大军若向临安有所异动,必然非同小可,我等难道无所作为只任其席卷而来,这般大事岂可不防?”
汪伯彦禀报道:“也唯有此举方能知一人之心,若朝廷现在有什么动作,或致使十万岳家军不敢擅动,到时候便不能奈何岳飞,其真是包藏不臣之心,到时候就是放虎归山!”
曹尚书在一旁赶快说道:“陛下可下密旨于卫城司严密守卫,并让临安城最近的几支驻军悄然接近,若岳家军真敢擅自前往临安,也不至于有所闪失!”
皇上目光越发深沉,让人难测其心,最终开口说道:“就依几位爱卿所言,兵部执朕旨意,与卫城司一同派人严密监视临颍岳家军动向,若是岳家军无令而动,岳飞便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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