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坐在后园湖心的曲水亭上,低头看着一池的荷花,硕大的鲤鱼不时浮上水面,然后一转头便又潜下水去。wap.kanmaoxian.com
天边的骄阳已经变成一轮又红又大的落日。
把庭院、水榭都染成暖洋洋的金黄色,湖水四周的回廊上人影急匆匆的走来走去。
这时候,距离万如海为卓小婵治病失败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万如海是被软架抬出去的,洛北看到他紧闭着双目,脸色惨白,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干,他亲历治病的整个过程,可以说真的是艰难万分,甚至可以说是凶险,但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后关头,还是失败了。
此刻,他的心情复杂,卓小婵的毒虽然没有好,但也没有更坏。
可他不明白的是,所有的过程万如海都拿捏的极为准确,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只差那么一点。
这是一点疑惑,但他没有急于要一个解释,因为这时候全府上下都在为老爷的事忙个不可开交。
“别的不说,这位神医真可以称得上医者父母心,想必他也知道此次祛毒风险极大,可在病人面前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哪怕冒着自己身受重伤的危险……”洛北在心里想着。
就在他想事情的时候,忽然发现湖水中的鱼竟然都划着一道道水波朝不远处游去,那阵势也有几分千军万马的感觉。
洛北顺着鱼游去的方向一看,只见尽头处的回廊上正站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脸上的胡子粘结在一起,凌乱不堪。
他身上的衣服质地一看就是上等布料,可又沾了不少的油污,一眼望去竟像是个街头的乞人。
这人身材倒是还算魁梧,尤其肩膀极宽,他倚在栏杆上,手里拎着一个酒壶,一会儿往嘴里灌上一大口,然后又往湖水里倒酒。
那些鱼群竟是往他倒酒的方向游去,洛北看到这番情形差点被他逗的笑了出来,见过有人喂鱼食,却从来没见过有人给鱼喂酒,更没想到的是那些鱼群竟好像也极为欢快。
“那是老爷的堂弟,名叫万雨棠……”
洛北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时,正看见有些驼背的四叔已经站在他身后。
“四叔……”洛北叫了一声。
四叔不知道何时走来,双手负于身后,看到洛北的目光后笑着微微点头。
他抬头望向散漫倚在栏杆上的男子,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以前当过兵,后来不知怎么生了一场大病,回到家中后四处寻医也毫无办法,最后家里人把他送到府上,老爷治好了他身上的伤,可从此之后他却不知怎么变得十分消沉,整日酗酒,就成了这副模样……”
“万雨棠……”洛北默默念了一句他的名字,倒似文雅之中还有几分硬朗之意。看‘毛.线、中.文、网
洛北再次看向回廊上那个男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看他那副落魄的模样怎么也无法跟这个名字完全联系在一起。
四叔告诉洛北,万如海在闭关之前已经安排好卓小蝉的治疗之事,她身上的毒虽然在最后关头并没有成功祛除,但也没有变的更糟。
现在已经用绝世的辟毒之物“寒蝉”将她的身体进行了冰封,在万如海出关之时再次施针驱毒。
洛北想不到万如海身受重伤竟还惦记着卓小蝉的伤势,不禁问道“四叔……神医他到底怎么样了?”
四叔双手在身前攥在一起,大概也知道洛北会问到,可他还是捏了捏手指,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然后叹道“老爷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恐怕要闭关休养一段时间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洛北有些歉疚的说道。
四叔在亭子里踱了两步,抬头望向渐渐西沉的阳光,脸上神情几乎跟天色一样苍茫。
“这又怎能怪的了你,遇到的每一个病人他都是不遗余力,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何况他……”
“哎……”四叔又是一叹,并没有把“何况”之后的话说出来。
洛北目光一暗,然后又问道“四叔,我想知道神医他……到底怎么了,整个过程每一个环节他都安然无事,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吐血昏倒呢?”
四叔犹疑了一会儿,好像才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也罢,这事他本是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尤其是他的病人,可惜他太过于不爱护自己的身子,所以也才有今日的状况发生……”
“他原本是医术与修为都无比高深,只是他更偏重于医道,这些年来治病救人数不胜数,每一次他都竭尽全力,年深日久也落下一身的病根,更是为了不停救人治病,没有好生调理,致使如今竟生了一种血毒……”
洛北一听,心头无比骇然,这“血毒”二字虽然从未听说有人得过这样的病痛,但仅从字面理解,也一定饱受痛苦。
“他医术高深,自然知道这种血毒的厉害,可他这人说来又有些执拗,竟然硬生生的依靠高深的修为压制住血毒的发作……哎,说来也是可笑,人到了某一种程度竟也变得无比的天真,想想这种病又怎能压制的住……果不其然,直到两年前血毒发作,那种痛苦我至今记忆犹新……”
“从此之后,虽然苦苦寻觅救治之法,却已经是难上加难,所以他自己配制了一些抑制复发的药物用以维持,直至今日……”
“那……现在还有办法吗?”洛北颤声问道。
四叔突然垂下头来,他看着洛北,似乎想要更仔细的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眼中露出很深的犹豫和挣扎的神情。
从洛北真诚而纯净的目光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多年前的熟人,然后他很快的收回目光,可眼眸之中却有一层淡淡的薄雾。
这是他多少年来不曾再有过的情绪。
“如果……”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很艰难的走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挣扎之路,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不说出来他一定会后悔。
“这样一个艰难的选择又怎能丢给一个还未长大的少年?”他在心里暗自说了句,想不到自己已经变得如此阴暗。
“如果什么?”洛北见他再一次犹豫,追问道。
“如果你能帮他……你愿意吗?”四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洛北有些吃惊,但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的脱口而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要是这个过程会有些痛苦呢?”
洛北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
……
西边天际上最后一缕晚霞也已经落下山去,地平线处还有仅存的一丝光晕。
洛北离开后园时,四叔告诉他一会儿会陆续把府中的病人全部集合在一起,这次老爷受伤影响不小,那些前来治病的人还都并不知晓。
在闭关之前,万如海交代过每一个病人的情况和暂时延缓病情的方法。
黄昏中,洛北坐在前厅前面那块“功在百草”的巨石旁,望着渐渐逝去的夕阳,一个人发呆。
四叔说如果要救万如海,需要自己的帮忙,但他只说会经历些痛苦,并没有完全说出到底该怎么帮。
洛北捡起地上的一根已经枯死的树枝,在地上随意的划着,看到几只蚂蚁正搬着一只濒死的蜻蜓,一路颠簸的向远处行去。
蜻蜓几乎已经失去了生命,只有晶莹透明的翅膀时而颤动一下。
洛北突然觉得它很可怜,对于渺小的蚂蚁而言,蜻蜓也算是庞然之物,可偏偏被对方捕食之后却又挣扎不出,只有乖乖等死,做它们的腹中之物。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丝怒意,迅速占据了洛北的全部思想。
“为什么人总是要杀人,就连这些小小的虫蚁也是一样,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一块平静的天地?让人也安然无恙,它们也能安然相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帮那只垂死的蜻蜓脱离苦海,然后同时把那些“罪犯”绳之以法。
“难道你真会这么天真的以为伸手救下一只蜻蜓杀死几只蚂蚁就能改变这个世上丑恶的杀戮?”
那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进入洛北耳中,显然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洛北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紫衣的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俏生生的样子,脸上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十分明显的不屑之意。
洛北站了起来,眼前的紫衣女子说是女子或者不如说是女孩,她的个子跟洛北相差不多,长发扎成一个辫子像一只长耳朵一样挑在脑后,看其样子也不过比洛北大上几岁而已。
看到女孩满脸的讥讽之意,洛北心中一怒,“哼”了一声道“我救蜻蜓因为我想,踩死几只蚂蚁也是因为我想踩死它们,反正没有碍着别人,别人就管不着……”
女孩听他说话满是怒气,自己反而笑了出来,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了句“幼稚……”
然后女孩便再也没有理会洛北,自顾自的向前厅的方向走去。
洛北被女孩说的一肚子气,可她既然已经离去,他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干跺脚。
他望着女孩一身紫衣的背影,脑袋后那条长长的辫子不停的摆来摆去,就像是一根很长的钟摆一样。
“呦,这位小兄弟,莫非是温青青那个臭丫头把你给气成这样的?不要理她就好……”从洛北身后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光是听这声音就有一种妩媚娇柔的感觉,让人不禁从手到脚一直酥到了心里。
洛北转回身,就见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一脸脆笑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她笑的眼睛都弯的像月牙一样,脸微长,但五官得体又匀称,双手轻漫的叉在腰间,腰却极为纤细,就像是湖边的一根垂柳,随风摇摆。
不管是那笑容还是身材都无不透着一种极致的妩媚。
女子不但妩媚也很年轻,但这种年轻与刚刚过去的紫衣女孩不同,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成熟的妩媚。
所以虽然看不出年纪,可一定是比那紫衣女孩要大上不少。
洛北只是看了一眼,就发觉自己的脸好像在发烧一样,赶紧垂下了头,不敢多看。
女子看到洛北的窘态,不禁又是一阵脆笑。
“怎么,小弟弟你这么大点儿的年纪居然也会害羞?”
女子一边笑着,一边留下呆呆的少年,走向前厅。
洛北望着女子的背影,心中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不觉想到“四叔说是要召集所有的病人到这里来,可这两个人哪里看得出生病的样子?难道……她们是这里有问题?”
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头,不禁在心里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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