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伟被救上岸后就被警察送到了医院,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了,齐琳还在那儿等,高夏看齐琳不走:“你看什么呢?”
“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湖水重新慢慢变得清澈,湖面也平静了,齐琳再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奇怪,刚刚明明看到贺伟的倒影旁还有一个人影的……她不相信自己眼花,也始终觉得贺伟今天很反常。在湖边呆了一会儿,她带着高夏去卫生院。
两人来到卫生院,得知贺伟已经被母亲接回家了。两人又骑车来到贺伟家里。
凤灵镇西边是一条很长的街市,弯弯曲曲,以前很多农户在这条街市上摆摊,卖各种东西。现在镇上改革,没有商铺不能摆摊,街上也就只能通人通车了。贺伟的家在这条街的边缘的一个巷子里,靠近农村,房子是三间平房,门还是最初的木门,上面用刀刻了很多条印记。
齐琳把车停下,拉着高夏进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一个女声,像是在跟人通电话:“10万肯定不行,太少了,到哪儿找这么好的……你不愿意拉倒,有的是人找我们家……行,那你就考虑,我不一定等你啊!”
看她还要往里面走,高夏拉住她:“齐琳,你要去看贺伟吗?不要,他好像中邪了,怪瘆人的!”
“你不觉得贺伟很怪吗?”
“是怪,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是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是……我心里有些疑问,想解开。”
“什么疑问?”
“你怕不怕?”
“怕什么?”
“鬼。”
高夏一惊:“齐琳,你疯了?”
齐琳叹一口气:“我就是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不去解开,我就容易疑神疑鬼。”
“那……”高夏也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侧头看了看走进去的贺伟的母亲,“你要解开什么?”
“我想知道贺伟的姐姐,贺蓝,到底在哪儿。”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姐姐?”
“我不是关心他姐姐,而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可怜,如果她还活着,那就最好,如果死了……”齐琳的眼神略带沉重,“这里就有蹊跷了。”
“蹊跷?”
“你想,贺蓝如果跟人跑了,贺伟父母这样爱贪小便宜的人,跟宋小薇一个德行,他们会不到处说女儿的坏话?会不去找女儿要东西?难道你没发现?那些把孩子气走了的家人想找回孩子,要么就是情感寄托,要么就是图孩子的回报,不会轻易放弃,贺伟家,肯定是第二种,舍不得这孩子回报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死了,而且他们家肯定隐瞒了什么?”
齐琳点点头,高夏也是一脸好奇,她想起贺伟今天魔怔式的样子,下定决心,拉着齐琳:“走,我们去找我大妈问去。”
“不找你大伯吗?”
“我大伯老古董一个,不爱说别人家的事儿。”
两人上了车,驶离了巷子,来到高夏的大伯家。高大妈在院子里剥花生米,看到高夏他们来了,笑了:“夏夏来了,齐琳也来了,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
高夏从车上下来,拦住高大妈,把她拉回到院子,问道:“大妈,你知道贺蓝吗?贺伟的姐姐。”
一听到这个名字,高大妈的脸色就变了,她看了看院子四周,拉着高夏和齐琳进到了屋里,关上正厅的大门:“夏夏,小点声儿。”
高夏好奇:“怎么了?”
“大白天的不要说鬼魂,小心晚上不得安宁!”
“鬼魂?你是说……贺蓝死了?”
齐琳与高夏互看了一眼:“真的死了?高大妈,你看到了?”
她叹了一口气,坐下来,用手撩了撩额头上的白发:“哎,也真是可怜,但愿她来世投个好人家。”
高夏和齐琳也坐下来:“大妈,她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我娘家老家跟他们家是一个村的,听我娘家人说,他们家……禽兽不如,把女儿逼死了,连丧事都没办。”
齐琳看高大妈也很害怕的样子,问道:“贺伟初中的时候搬到镇上,为什么呢?他们家也没什么钱啊……”
“是没钱,可家里总是不安宁,不搬要被吓死了。”
“你是说……”
齐琳还没说完后面的话,高大妈就摇了摇头,摆摆手,不想说了。
……
两人出来后,齐琳目光如炬,上了电动车,高夏问道:“现在去哪儿?”
“去贺伟家,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啊?”
齐琳带着高夏再次来到贺伟家。贺伟家的大门敞开着,小小的院子里还是泥土地,里面几间屋子墙壁暗淡,屋檐下挂着几块腊肉,上面趴着几只苍蝇。高夏有些紧张,她拽紧了齐琳的手,看高夏害怕,齐琳轻轻拍拍她的胳膊,安慰道:“不要怕,我们没做亏心事,不用怕。”
听齐琳这么一说,高夏感觉好点儿了。
“你们来干嘛?”背后一个声音把两人吓了一下,两人回头,看到贺伟的母亲挽着袖子拿了一个菜篮子回来,菜篮子里有一些蔬菜。
“我们来看贺伟。”
见两人两手空空:“哦,同学嘛,也不用客气,来就来,不用拿东西,这样最好。”
高夏撇了贺伟母亲一眼,这老女人,还这么爱贪便宜!
两人进去,贺伟的房间里,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看两人进来,他精神还有些恍惚,但是明显好多了,在书桌上,两人看到了写有“抗抑郁”字样的药物。
“你还好,贺伟?”
他抬起惨白的脸,冲他们淡淡一笑:“还好,吃了药好多了。”
贺伟母亲拿了削好的苹果进来,递给贺伟吃,也没有管齐琳和高夏,她正准备出去的时候,齐琳拦住她:“贺伟妈妈,你坐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我刚听到你跟人谈价钱,10万,你觉得少,那你看,我出15万……”
“呵呵……15万?刚有人出18万……哎,你……说这个干吗?你家……你爸不是有你妈,怎么……”
“我只是觉得,人生前受罪,死后更应该得到安息。”
“你什么意思?”
“贺蓝,那是你亲生的女儿,你知道现在别人对于那些虐待子女的父母怎么看的吗?深恶痛绝!连法律都会从重从快处理!”
看齐琳瞪着眼睛,贺伟母亲不服气:“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我也不想管,你们家要是不怕鬼,就应该尊重一下逝者,别作孽,脏了别人的眼睛!”
“哎……你这个娃怎么说话呢?”
“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你们呢,你虐待你的女儿贺蓝,逼死了她,现在死了,你还在利用她,要拿她的尸骨配阴婚!”
一听到“阴婚”这个词,高夏瞪大了眼睛,转而是无法抑制的愤怒:“你们……就不怕报应?”
贺伟母亲蹭地一下站起来:“你管得着吗?我的女儿,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配阴婚怎么了?我也是为了让她有个伴儿……”
门外,“哐咚”一声响,贺伟吓得手里的苹果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齐琳和高夏也惊了一下,贺伟母亲却不怕,她走到外面,看到屋檐上一块腊肉掉在了地上,捡起来,重新挂上去,回到房间里,冲着齐琳和高夏:“你们给我走!别管我们家的事儿!配阴婚怎么了?我又不犯法!”
齐琳也不怵:“是,不犯法,那我们把事实说出去也不犯法。你最好打消这个恶心的念头,不然,我就四处宣扬,贺伟还没结婚,我们又是初中同学,我说了,我们所有的初中同学都会知道,镇上的人也会知道,一传十,十传百,贺伟的其他同学也会知道,我看谁愿意嫁给你儿子?看你家怎么传宗接代!”
贺伟母亲咬牙恶狠狠地瞪着齐琳:“你这个女娃心眼儿真毒啊你……你简直……”
“妈!”贺伟好像很难受,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他缓了缓,虚弱地站起来,“齐琳,高夏,你们走,我不会让我妈给我姐配阴婚的。”
“儿子,你不用怕……”
“我怕,妈。姐已经够可怜了,别再让她死了还魂魄不宁,给她留点儿尊严……”
“尊严?都穷得血滴了,还要什么尊严?”
贺伟闭上眼睛,仿佛有些晕,他扶墙站稳了,齐琳和高夏要过来扶,他右手一摆:“没事。”转而,他睁开眼,对着母亲:“妈,你已经没有了女儿,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我保证,你连儿子也会没有……”
一听到这话,贺伟母亲收起了恶狠狠的表情,转而悲恸大哭了起来,整个房间里都是号丧似的哭声。齐琳和高夏看贺伟虚弱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贺伟只是对着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先走。
两人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高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家要配阴婚?”
“贺伟的爸爸就是镇上水泥厂的一个员工,妈妈呢,就在家,不工作,有空也去打零工,贺伟又挪用了公款,他们家能有多少积蓄?你说过,贺伟公司差点报警了,没报警,肯定是他们家把这个钱补上了,这不是小数目,那他们家就没钱了。现在,贺伟没有工作,就靠他爸那点工资怎么过?我前两天在学校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说是农村里有这样的事情,刚好,她妈妈打电话,一谈就是十几万,你觉得呢,就我们这个镇,他们家拿什么能换这么多钱?”
“哦……”高夏想起贺伟母亲的样子,“贺伟妈妈……真是,母夜叉一个,毫无底线,又恶又毒,无知者所以无畏,难怪贺伟是这个样子!”
……
晚上,齐琳打开院子的灯,点了蚊香,坐在躺椅上。雪松树梢,一轮圆月挂在上面,周围寂静无声。院子的大门被打开,齐阳拿着钥匙进来,看到妹妹呆坐在院子里,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琳琳,怎么坐在院子里?不冷吗?”
她摇了摇头。
“你看什么呢?”
“月亮。”
他抬头也看了一眼:“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进去,他拿了一件外套,给妹妹披上,“小心着凉。”
齐琳拉着哥哥的手,靠在他的手臂上,两行泪水划过脸颊。
“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很想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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