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金华最大的官员,朱秋礼这些年处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只是从没有一个人会像面前的这个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年轻人一样会令他感到灵魂的震颤,甚至让他很是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如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革命党人大多是身材高大、体型粗壮,说话瓮声瓮气的豪爽汉子,像何云鹏这样出身世家,外表文弱且又满腹经纶的读书人的确是不常见的。尽管被人打入死囚牢房,但每次刑讯的时候却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话虽然很少,但只要是答了便是极有条理。就好像是一只平时看起来有些慵懒的猫,当面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鼠时,总会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机警与自信。即使是面对酷刑审讯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坚贞不屈的另一个侧面,霎时又变成了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又困惑不已,百思却不得其解。
面对此时的何云鹏,朱秋礼只觉得自己失去了自信。而此刻在监斩台上,看似他是在掌握着对方的生杀大权,但其实他明白自己的内心早已没有了信心,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何云鹏静静的盯视着朱秋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朱大人,您想得没错,我这个人就是天生不识好歹。而且不仅我一个人这样,我们革命党几千兄弟也都是如此。从
加入同盟会的那天开始,我们便以驱除鞑虏、复兴中华为己任。江浙一带的革命党名单都在我心里,可我就是不告诉你。不就是一个死字吗?谁到最后都是一样,所以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但只要是有一口气在,我们就会和你们这些清廷走狗对敌到底。”
朱秋礼被何云鹏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大义凛然的气息彻底震慑住了,他从没有想到一个平时看似那么斯文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说出这般振聋发聩的话语。此刻的对方就像是一头突然睡醒了的狮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力量。
沉默良久,他才困惑的说道:“何云鹏,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何云鹏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没错,我就是执迷不悟。你身为金华的父母官,每月拿着丰厚的朝廷俸禄,却为什么就不长眼睛?”
朱秋礼讶异的盯视着何云鹏,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扪心自问,他自从当上了金华的父母官,面对着这纷乱复杂的时局,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然而,或许是天意吧,尽管他想做一个好官,但最后却仍只能是事与愿违。
何云鹏在说到这里时故意停了下来,等了片刻,见朱秋礼并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便知道他一定是戳到了对方的心事,于是便又转过身去指着台下的百姓继续高声说道:
“
朱大人,你好好看看他们,他们可都是你治下的黎民百姓。原本应该在你的保护下过着安定的生活,可你看看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战乱、灾荒、匪患......多少人为了生存,只能被迫背井离乡带着全家老小去他乡逃荒。轻些虽前路茫茫,但好歹还留下条性命。年长者甚至还没到终点便已死在半路上,多少良家女子为了活命被逼进了妓院卖身求生,多少善良淳朴的男儿为了吃上一口饭上山当了土匪死于非命。朱大人,这些难道就是你们这些父母官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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