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朱墨然很少看月亮。不是因为月亮规不规则,而是每年的中秋都会想起诺砂。之前是羞辱,失望,悔恨,和不甘。现在这一刻是担心和伤怀。
临走的时候,诺砂已经醒了。她告诉他,别担心自己,做你该做的。于是,朱墨然也就“放心”的走了。但是,他一走,诺砂就又睡过去了。
寒气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清除的。更何况过了今日,早晚的温度会越来越凉,更不适合诺砂的恢复。少翁和宋良河对坐在床边。挠着头说,“九爹,她这样昏睡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宋良河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正想说话。屋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叫骂。说话的人似乎喝醉了,语句乱套,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晰说的是什么。
少翁怕惊扰了诺砂,打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邢云泰,陶军山被胡桂春一手一个拎了进来。颐尘也摇摇晃晃的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颐镖头,你怎么来了?”少翁喊着人,也走了过去。帮助胡桂春一起把人弄进了邢陶二人的厢房。
进门这两人的腿就软了。好不容易弄上床,挨着枕头,骂骂咧咧的邢云泰和陶军山就睡了过去。速度快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颐尘跟在后面,也一屁股坐在了胡床上。倒是没醉,但是满脸红晕,眼神微眯,看来也是没少喝。他喝了口床几上的茶,说,“这不是送这两个醉鬼回来吗?”
“怎么喝的烂醉?”胡桂春不悦的说。
颐尘撑了撑眼皮,看了眼床上的人,感同身受般的说,“心里不爽。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憋了这么久,差点说漏了嘴。所以,我先带着回来了。”
“馆主和少年郎呢?”少翁看了看门外,没看到朱墨然等人,担心地问。
“被千盟主请去喝茶了。”颐尘皱着眉头,不是很开心的说。他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但是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那些他认识的江湖豪杰没几个在里面的。
看颐尘皱眉头,少翁有些急。“请去喝茶?被扣下了?”
“扣下?”颐尘听到这个词,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啊。难道是为了给千女侠的出气?”
“少翁,你把我说糊涂了。怎么回事啊?”颐尘被少翁没头没脑的气愤说得哭笑不得。
“哎呀。这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你也得说啊。不然咱们说叉了,可不麻烦了。”颐尘苦笑着。虽然头疼,但是少翁这模样点燃了他的八卦之心。
少翁看着颐尘,心里着急。一着急就说不清楚话。憋着一张脸,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陶军山的床边。
“我来说。”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宋良河过来了。站在门口,对三人招了招手。便转身坐到了院子里面的石桌前。
少翁和颐尘一看,对望一眼,也跟了出去。
才坐下来,宋良河已经倒好了四杯热茶。接着问了题外话。“颐镖头,吃的可好?”
“啊?”颐尘听到这话,一愣。继而,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还好,还好。金鸽武馆的厨子还不错。”
“嗯。颐镖头今日是否动过气?”宋良河又问。
“你……怎么知道?”颐尘惊讶得问。
宋良河没回答,而是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颐尘一看,什么也没问就伸出了完好的右手,翻转手腕晾在宋良河的面前。
看到这个举动,宋良河一愣,忽而抬头看向颐尘。颐尘也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问,“怎么?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哦。没有。”宋良河看到颐尘眼中毫无疑惑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并未明说自己要做什么,可是颐尘却自觉地做出了正确的举动。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初到兵营的日子。那时候,宋良河对自己的医药病理很是自信,但是缺乏实战经验。所以每天都会给同僚把脉,记录身体变化。后来,十二金刀卫成立,给其他兄弟建立医档就成了宋良河的日常。于是,每次见到兄弟,第一件事情就是望闻问切。
宋良河本性虽然温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却是超出兄弟们的想象。以至于后来,兄弟们也习惯了。但凡是好几天不见,见到宋良河第一反应,就是自觉地伸出手腕。
想着,宋良河伸手搭脉。仔细摸了摸,他皱起了眉头。“颐镖头,你以前受过很严重的伤,气脉多处受制。近年来似乎重新修炼了功法。今日却动用了旧习。”
听了宋良河的话,颐尘更是惊讶了。脸上的醉意都被惊得跑不见了。“天哪,宋医师,你真乃神医啊!这你都看出来了。”
宋良河轻轻一笑,摆手摇头道。“不,颐镖头,我可不是什么神医。只不过,你进来的时候,身体姿势,还有脉象告诉我的。”
“什么?身体姿势?”
“嗯。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脚步有些凌乱。认识您这几天,您的习惯都是右脚持重,身体右倾。属于常用右手的习惯。但是刚刚,您是左脚持重,身体左倾。似乎突然使用了左手一样。但您的左手……”宋良河礼貌的收住了嘴。
颐尘反倒是无所谓的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左手臂,笑着说,“宋医师,你说得对。十年前,我受重伤,被岳丈救下,才得以活命。”
“十年前?!”宋良河听到这话,瞳孔震荡,心脏犹如无数的铜鼓在敲打。激动地一把抓住颐尘的胳膊。
宋良河的激动,让颐尘有些意外。特别是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与之对视,仿佛被从里到外的窥视。他有些畏惧的后仰脖颈,迟疑的问,“宋医师,你这是?”
但是宋良河并未发现自己的异常,而是追问道,“你是在哪里受伤的?是不是在上越道西竺山附近?”
宋良河的眼神越来越期盼,抓着颐尘的手越来越紧。颐尘感觉自己的回答像一个雷,不管是什么,都会被劈成烟火。
就在此时,出外置办的戚攸攸和桂娘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戚攸攸连忙跑过来。抓住宋良河的手,扯了回来。颐尘这才从不知所措里面回过神来。
戚攸攸看看宋良河,又看看颐尘。不明所以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颐尘也是不明所以,口气十分不耐的说,“我怎么知道?宋医师莫不是魔怔了。突然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宋良河却还没有从刚刚的魔怔里面恢复过来,又对着颐尘问了一遍。“你到底是在哪里受伤的?是不是在上越道西竺山附近?是不是啊?”问完,宋良河声音竟然哽咽起来。看着颐尘的眼神也从兴奋,变成了哀伤,但是依旧充满着期待。他从戚攸攸的手里抽回手,又一次伸向颐尘,想要抓住他。
颐尘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戚攸攸,大声地说,“你快管管这个人。疯了。我不知道什么西竺山。我岳丈是在秦中道的槐杨村外救得我。”虽然生气宋良河的无礼。可还是回答了宋良河的问题。
可是,没想到宋良河一听,猛地就站了起来。往颐尘的面前走了一大步。“秦中道,槐杨村!那里是上越道和秦中道交接的地方。对?”说着,回头看着戚攸攸,又哭又笑的求证。
戚攸攸自进门开始,就被宋良河的状态吓到了。平时那么多话的人,这时候只剩下了点头。
得到肯定,宋良河立马回头看着颐尘。努力保持理智的问,“阳…阳山…是你吗?”
“阳…阳山…”颐尘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脸疑惑的问,“谁?”
“郑阳山,是不是你?我是你九哥,你不认识我了吗?”看颐尘没接上话。宋良河有些生气,吼了起来。
“九哥?!宋医师,我可不是你亲戚。郑阳山是谁?我不认识。”颐尘单手叉腰,好笑的说。
颐尘坚定地态度让宋良河又着急又生气。他又一次拖住了颐尘的手臂,讨好的说,“你别怕。这里都是自家人。说实话,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颐尘厌烦的推开宋良河。“宋医师,你有完没完?我叫做颐尘。是广安镖局的镖师。我不认识什么郑阳山。无理取闹。”说完,颐尘推了一把宋良河,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宋良河被推得差点跌倒在地。还好戚攸攸及时扶住了他。可他依旧脚软的摇摇晃晃。他看着戚攸攸,声泪俱下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认我?”
戚攸攸看着一向沉稳理智的宋良河失落如此,心里难受的仿佛在滴血。他抚了抚宋良河的后背,强颜欢笑的说,“九哥,也许,也许是你认错了呢?”
“认错了?”宋良河恍惚的说。眼神疲惫的摇晃起来,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起来。“认错了吗?”
“对。”戚攸攸温柔的安抚道。“你看,他自己都说了不认识郑阳山。”
“可是,阳山就是在上越道失踪的啊。槐杨村不就是在上越道和秦中道交汇处吗。”宋良河笃定的说,失神的眼中再次闪起了光芒。
“是。但是上越道那么大。万一他是朝着西越方向逃跑呢。”
听到这话,宋良河猛地立正身体,双眼圆瞪的看着戚攸攸。“对,也许,也许。那他也有可能是八哥。”
“八哥?”戚攸攸也蒙了。不知道宋良河的意思。
“对。当时收到消息,一三六九在上越道附近出没。是八哥和十一弟一起去查的。所以,如果不是阳山,就是八哥。我得去问清楚。”说着,宋良河就准备追出去。可是还没走一步,就突然脚一软,倒回了戚攸攸的怀里面。而戚攸攸切手刀的手还没放下来。
叹了口气,戚攸攸招手,和胡桂春一起送宋良河回了住处。
看着他们的背影,少翁问桂娘,“郑阳山是谁?”
桂娘落寞地说,“是十一爹爹。十年前,八爹爹和十一爹爹一起出来办事,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少翁和桂娘难过的叹了口气。今日是中秋团圆夜,然而,这小院子里面却都是失去了亲朋好友的人。着实让人只能感叹,伤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