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子公主众多,这得归功于躬耕不绰的李二陛下,纵然政务繁琐,也不忘冷落了后宫的佳丽。截止贞观十年,李世民膝下一共十四位皇子,除了早薨的三位之外,最小的曹王李明年仅岁余。
而公主则更多,足足二十一位。每一位皇子皇女的出生与抚养都是一比天文数字,若非李二家大业大,怕是早就被这一群吞金兽给掏空了。
再想想寻常百姓的家底,李业总结出一个结论,套套这种玩意,怕也是时代的必然产物了。
话说回来,大唐皇子在成年之后,自会出宫辟府,或前往各地的封地,而大唐的公主,一般情况下不会离开皇城,有个别原因的会搬到自己的封地暂居,例如一心向道的南平公主,而其余公主,一直到出阁之前,都会居住在皇城之中。
但高阳不一样,她虽然住在皇城之中,但并没有其他皇子皇女那般多的约束,因为李世民的宠溺,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甚至连长安城都想出去就出去,有时候李世民想见一面高阳,都不一定找得到,偶尔恼处,只要高阳抱着李二的胳膊撒一撒娇,李世民总会摇头苦笑。
这种恩宠,纵观所有的皇子皇女,也唯有晋阳公主李明达能压其一头。
高阳走进甘露殿,望着伏在案上审阅奏折的父皇,展颜一笑,“父皇,今天怎么想起来找儿臣了?这段时间看您忙的厉害,都以为您忘了儿臣呢?”
完美继承了李世民基因的高阳,自然生的极美,拢在大耄之下的身段窈窕至极,比之天生媚骨的武媚娘也不遑多让。
李世民抬头看了一眼,招手笑道,“钰儿过来,瞧瞧父皇这幅字写的如何?”
高阳盈盈走过去,很是自然的依靠在李世民身侧,宣案之上摆着贡纸,上面一手飞白体行云流水,颇具大师笔力。
恰似年少洞房人,暂欢会,依前离别。
小楼凭槛处,正是去年时节。
千里清光又依旧,奈夜永、厌厌人绝……
正是李业于添香楼所作的《望江月》。
李钰好看的琼鼻微微一耸,噘起了朱唇。
“钰儿瞧着,这首词作的如何?”李世民搁置笔墨,看着李钰问道。
李钰歪着小脑袋,眨巴了一下眼睛,“词藻浮华,悲情眷意,哼,不成体统!”小姑娘明显有些不开心。
“哈哈,何来不成体统?这首《望江月》去意深远冗长,缠绵悱恻,纵然是孔颖达都拍案叫绝,怎么到钰儿眼中,变得词藻浮华,悲情眷意了?”李世民呵呵笑道。
李钰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直觉告诉她,今天的父皇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是……那里不对劲呢?
“父皇是在考教儿臣吗?儿臣可是知道,这首词出自兴善寺大德辩机小和尚之手,还是写给添香楼的明月花魁的,哼,一个出家人,六根不净不思德行,竟然会给一个妓子写词,难道还不是不成体统吗?”
李钰虽然只有十五六岁,自然没有多么妖孽的智慧。但她却了解李世民,了解自己的父亲。一个能完美统御朝臣,平衡各方的九五天子,自然是将心思隐藏在极深处,纵然寻常时候看似随和,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之下,有着多么骇人的冷酷。
如果知道自己和一个和尚不清不楚,渐生私情,自己或许不会有事,但辩机小和尚纵然有天大的功劳,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对于皇家威容,李世民决然不会容许他人触碰!
“钰儿和那位辩机小师傅相熟?”李世民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钰悄然捏了捏指尖,脸上盛开一抹灿烂的笑意,“自然是认识的呀,还见过不少次面。”
“哦?”
“父皇难道忘了,当初在九成宫的时候,儿臣为你做过一次叫花鸡?只不过儿臣愚笨,差点没烧了整座宫殿……”李钰状若委屈,“叫花鸡的做法,正是辩机小和尚交给儿臣的,当时皇后娘娘仙逝,儿臣看父皇心情郁结,原本专门找辩机和尚学了手艺,想让父皇开心的……”
李世民怔了怔,眼神出现了一刹那的迷离。
她想起了那位跟随自己大半生的女人,音容相貌在眼前一闪而过,继而面含愧疚,摸了摸李钰的头发。
“吾儿有心了。”
心中某种担忧无端散去了大半。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脸惊愕,“辩机小和尚,会做叫花鸡?”
李钰咬了咬朱唇,无辜的翻了翻眼眉。
“好个辩机,亏朕钦赐佛门大德之位,竟然六根不净以身犯戒,这,这……这怂娃儿……”李世民怒骂道,不过想想那小子建立的功勋,心中的恼恨马上散去了大半。
“嘻嘻,儿臣也觉得那家伙就是个不正经的花和尚,上次去南平姐姐府上的时候,恰逢在程家村撞见,那小和尚竟然和程处默混在一起,搞出来什么……火锅?”
“之后兴善寺中也有巧遇,听说他不仅和程伯伯家合作开设了酒庄,还买了一家书坊,儿臣觉得那家伙根本就不适合当和尚,比程处默这等夯货还要纨绔,简直……嗯,不成体统,父皇就不该赐他功名,更应该抓起来关几天,敲打敲打才好!”
李世民哭笑不得,他有百骑监察天下,自然知晓辩机在长安城开设酒庄,收买书坊的事,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家女儿对辩机小和尚意见这么大。
李世民笑着摸了摸李钰头发,宠溺的道,“小和尚虽然不思德行,但尚有大才,而且品性不坏,所做之事虽说有些逾矩,但终究有益大唐百姓,要是撞见了辩机小和尚,切不可骄纵蛮横,失了我皇家的礼数。”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格,颇有骄纵蛮横之风,既然对辩机小和尚意见这般大,怕是撞见了要多多为难人家,所以赶忙吩咐道。
“不,你是大唐的公主,且还未出阁,还是少到处逛的好,莫要平白污了我儿名声。”
李钰抱着李世民胳膊,撒娇着摇了摇,“知道了父皇,难道在父皇眼中,儿臣就是这般骄横不堪吗?”
李世民哈哈大笑。
一炷香后,李钰走出甘露殿,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掐在掌心的指节发白,额头见汗,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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