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镇,恢复了平静。
止水湖畔的农田,麦苗在柔柔的春风里招摇。
可恶的兽人被驱赶出了赤脊山区,连时常下山偷猎的豺狼人,也销声匿迹。
暴风城里的贵族们弹冠相庆,庆祝王国的又一次胜利。
可是,这场宴席,却少了一个主角,多少显得有点不够完美。
异军突起,搅动风云的“白银之手”河纹,竟然神秘失踪了。
除了哭的撕心裂肺,以至于“不能理事,辞去了七处职务”的麦迪逊·本尼迪塔斯,暴风城似乎谁都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物,几次的挽救了这个风雨飘摇中的王国的命运。
人嘛,就是这么健忘的。
就像从西部荒野出发,一去不复返的杰斯和马克斯一样。
诺大的伯爵领失去了主人,引来了无数嚎叫的秃鹫。
最先跳反的,就是那些最“忠诚”与河纹的佣兵,刚刚接到河纹的死讯,就迫不及待的举起了“独立”的旗帜。
并不相信丈夫就这么死去的麦迪逊决意捍卫丈夫与儿子的财产,交还了大量的利益,几乎放弃了所有在暴风城经营多年的权柄,才换得暴风城里那群贪婪的秃鹫的支持。
麦迪逊不得不暂时离开暴风城,前往阿力克斯顿农庄弹压局势。
麦迪逊以河纹孀妻的名义,与改头换面的迪菲亚兄弟会达成了很多协议,换取他们血洗了所有叛逆的雇佣兵。
这群见利忘义的匪徒,最终还是没能握住千载难逢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西部荒野,最终全部回到了西部荒野人的手里。
协议的一个条件,是麦迪逊带着一个叫做凡妮莎的小女孩,返回暴风城。
等到这个女孩长大了,难道她真的还能代表西部荒野的意志么?
曾经的那群乱党叛逆,居然就这么摇身一变,不胜而胜的、堂而皇之的成为了那片吸饱了鲜血而愈发肥沃的土地实际上的主人。
命运,如此荒唐可笑的捉弄了所有人。
而被命运这无情的婊子玩弄的最惨,输了个精光掉底的河纹,在深邃的龙穴里,已经快要看破红尘了。
赤脊山隐蔽的山坳里,褐色的裸岩山脚下,多了一户人家。
他们耕种,放牧,养殖,打猎,捕鱼。如同这里的每一户农庄。
只是和别的农庄不一样,这户人家家人,会轮流去一个幽深的洞穴里探望。
河纹呢,偶尔也会在洞口等待。
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在幽深的洞穴里,河纹凝望着不敢触摸的妻子。
河纹不敢哭,因为流下来的会是血和火。
河纹的劝道:“世界很大的,不打算去看看么?”
缇娜温柔的说:“等你好了一起去。”
河纹叹息了一声:“你不是最恨我到处乱搞,想找个对你一心一意的么。
我答应了。”
缇娜啜泣着:“我知道你是不得已。你不要再说了。”
玛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打破了哀伤的沉默:“想不到,我也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真正永生的生命呢。
哎呀,要是能回到地球,这随便取个材,研究一下,都是轰动世界的医学发现啊。”
河纹笑了笑:“那岂不是天上有嫦娥,地下有我河纹了?”
玛雅也笑了:“是啊。等我们都老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看你可怜,多陪陪你。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缇娜也说:“我们只能陪你很短很短的一辈子,你可要好好的记住哦。
以后在黑夜里孤单的时候,就可以画我们的样子,写我们的故事,唱我们的歌。
我们就会一直一直的陪伴你。”
两行暗红的燃烧着血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花月二十日,缇娜与玛雅又结伴来到洞穴的深处。
河纹现在连洞口都不想去了,他现在像黑龙一样,喜欢这贴近地脉核心的炽热和阴暗。
玛雅笑得很洒脱:“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乱莺群飞。兄台不去看看?”
可是昏暗中能够看清一切的河纹看见了那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盈眶热泪。
缇娜说:“河纹,有一只猫头鹰一直在附近盘旋,昨天饿倒在马车旁边了。我给它喂老鼠肉条,可是它也不吃。
玛雅说它是魔法猫头鹰,是一个信使。玛雅给它吃了些次级魔法精华它就缓过来了,然后又绕着这片树林飞。
玛雅说它一定是找你的,可是它不敢进山洞里。
玛雅跟它说把信给我们就可以了。
可是它执拗的很呢。
河纹你要去洞口看看么?”
河纹沉默了一会:“算了,是麦迪逊的,见不如不见。”
缇娜再也绷不住了,挥洒着眼泪跑出了洞穴。
这些天,独自游荡的兽人萨瑞尔祖恩睡着的时候,已经数次被赏金猎人摸了上来。
杀掉好几波追兵以后,兽人已经满身都是伤痕。
连日的逃亡,吃不饱睡不好,包围圈还越来越小。
兽人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可是自己还不能死。
兽人紧了紧督军最后交给自己的包裹,那是他吩咐自己给那个人类的。
可是,这原来是准备给督军变成龙人的儿子的。
督军失去了女儿卡娅,自己不能再让督军失去最后的儿子。
萨瑞尔祖恩不愿意按照督军的吩咐,去拯救那个杀死老朋友和老朋友女儿的仇人,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可以逃回去。
可是,终究还是要放弃了。
那个狂妄的人类,欠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而自己,也欠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没有人,能够熬过龙血之痛的。
除非,有这份由上古巨龙的鳞片磨成的药剂。
那个人会不会已经熬不住,自杀了呢?
兽人觉得不会。
这些天来,兽人从那个传闻中的白银之手的圣迹中,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里推断出来,那是个纯粹的恶棍。
恶棍,最懂恶棍。
而恶棍,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生命的,往往在所有人都以为恶棍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他还能掏出一笔赌注,再次加入命运的赌局。
兽人艰难的杀死了又一波追兵,胸前溃烂的伤口,已经隐约的能看到搏动的心脏,这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布置了一番疑阵,踉踉跄跄的往那个隐秘的龙穴敢去。
兽人在洞穴外的山脚下发现了一户人家。
窝棚外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咕咕咕的在找吃的。
兽人饿的眼都晕了,蹑手蹑脚的凑上去,一把就薅住了母鸡的脖子。
母鸡扑棱扑棱喊不出声音,被兽人捏断了脖子。
兽人的獠牙咬穿母鸡的脖子,吱吱吱的吸吮起新鲜的热血。
一把冰凉的利刃从后面架住了自己的脖子。
兽人立马举手投降:“不要杀我,我带来了治愈龙血之痛的密药。”
母亲的动作更加粗暴了,她根本不信这些满口胡言的豺狼。
自己傻憨憨的儿子,就是信了他们的鬼话,被骗到了死坑里。
听到兽人高喊的全家人都赶了过来,紧张的劝阻着激动的老母亲。
老父亲高喊:“老婆,别冲动,万一是真的,儿子就有救了。”
老泪纵横的母亲丢下了匕首,伏在父亲的怀里。
漆黑的洞里亮起一个金黄的竖瞳,如宝石一般反射着幽光:“让他过来。”
兽人双手托着一个包裹,往巨大的人类走去,即使是在奈法利安恐怖的生物实验室,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却还保留着一切人类模样的龙化人。
莫非,是个失败品?
兽人愣神的时候,一道闪电般的爪影锁住了他的咽喉。
兽人被高高举起。
“兽人,我凭什么相信你呢?或者说我为什么不把药留下,再把你杀掉呢?”
“不,你不会。只有我知道这个药的用法。”
河纹冰冷的如同蛇类一般没有感情的竖瞳盯着兽人的眼睛,好像能从兽人的表情里看出他的话的真假,过了很久,他才说:“把药放下来,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的命,帮我躲开人类的追捕,让我回到黑石塔去。”
“好,你进来给我用药。”
冰凉的药液涂擦在河纹的身上意外的没有激怒血脉中的暗影烈焰,配合着药液,兽人的双手在河纹的皮肤上快速的轻轻拍打。
兽人唱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的歌谣,随着那歌谣,大地升腾起了微不可察的能量粒子,融入了河纹的肌肤和血肉里,让那强大的暗影烈焰得到了稳定和均衡。
细密的龙鳞,在河纹的皮肤下生长,河纹全身上下痒得钻心。
“不能挠,龙鳞还没有长成,只要挠破了,就会变成畸形,再也不能隔绝体内的暗影和外界的元素了。”
河纹跪了下来,拄着剑,开始喃喃的祈祷。
而令兽人震惊莫名的是,那柄剑上,居然流转着耀眼的圣光。
怎么可能!
与暗影对立的圣光,怎么会允许一个沾染了堕落的暗影之血的龙化人握持?
莫非,他真的是白银之手?
莫非,那个霜狼家的叛徒小子是对的?莫非伊崔格是对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兽人躬身离开了龙穴。
兽人的药很有效果,三天后,河纹已经可以走出山洞了。
兽人教会了河纹及其家人使用药液的手法和那古老的歌谣,在确认他们正确掌握之后,提出了离开的要求。
所以,是到分别的时候了,河纹也不打算毁掉诺言。
河纹说:“你不可能避开人类的岗哨的。不如等我彻底好了,你和我们一起离开。”
兽人没有同意。
河纹只能从马车里找来一枚宝珠:“这枚珍贵的珠宝叫做欺诈宝珠,它可以把你变成人类的样子,只要你不主动暴露,他们是发现不了你的。”
河纹又写了一封信,盖上麦迪逊·本尼迪塔斯的戒印:“这个,是给你万一遇到盘查的时候用的。”
兽人接下河纹给与自己的护身符,点点头,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河纹勉强可以穿上衣服了。
半个月后,河纹已经可以在微弱的日光下行走了。
当河纹打算启程离开这里,寻找下一段运气的时候,一个黑夜,兽人居然回来了,敲开了马车的门。
“请允许我追随你,人类。”
河纹惊讶的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留在自己的氏族里,而要追随自己的血仇呢?”
“不,你不是。黑石兽人的血仇,是黑石塔的主人,那群奴役我们的黑龙。”
兽人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已经被从氏族中驱逐了出来,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看来,这个兽人也经历很多河纹不知道的事情。
河纹思忖了很久,才终于同意:“哦,那么兽人的效忠仪式是什么样的?”
老兽人硬生生的掰断了自己的一颗獠牙,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送到河纹的面前。
缇娜在旁边看的浑身冒冷汗。
河纹平静的接受了兽人沾血的獠牙,穿上绳子,挂在了脖子上,严肃而坚定的说:
“我接受了你,萨瑞尔祖恩的效忠。
从今往后你将对我忠诚不渝,而我将庇护你和你的家人。你的功绩,决定了你在我手下的地位,直到有一天我允许你庇护你的氏族。日日如此。”
河纹直起身,把身高剧增后显得短了很多的长剑【出鞘】轻轻的架在兽人的肩头。
兽人抬起头问河纹:“这是人类的誓言么?听起来比兽人的公平很多。”
河纹点了点头。
兽人心悦臣服的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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