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宫,馨儿立在寝殿,微笑着望向坐在铜镜前的上阳卫君。娟秀手捧几尺白绫,向前恭敬地道:“王后娘娘,请!”
“是他所赐,还是你馨儿?”上阳卫君不屑问。“他若将本宫赐死,就让他亲自来!”
放下端着的手臂,馨儿不再遮掩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轻抚腹中生命,慈爱涌上脸庞。上阳卫君明白了一切,嘲讽:“好一招一石多鸟之计,果然是不叫唤的狗,伤人!”
“多亏了您悉心教导!从前,馨儿每月割破手臂,假装月事,苦心欺瞒五月,仍被您识破。”她撩起衣袖,抚着那道道伤疤。“被你一剂猛药,害了我已成型的孩儿,还是个男胎。这次馨儿学聪明了,只有除掉危害我孩儿的毒妇,才可保腹中王嗣平安。”
“你毒害了祖冬儿的孩儿,又是何等良善?”
“她与您一样,罪有应得!没想到她如此蠢笨,被我三言两语,再请个假郎中便信了自己假孕。亲自堕了自己的胎!”馨儿有些不耐烦,向娟秀使个眼色:“请王后上路!”
“是本宫对不住你!”上阳卫君站起,用祈求口吻说得:“莫要害夕儿!”
“这可不是馨儿能左右的!”那脸冰冷至极,她没时间与她拖延。“有时,死了比活着更有尊严!您说得对,他从未原谅过您!甚至每次宿在月眠宫,对他来说皆是煎熬!”她附上上阳卫君耳畔,轻轻说道:“与您欢爱后,总是匆匆去寻祖冬儿,哦...有时也是馨儿。知道为何吗?他说您不仅呆板无趣,还致他恶心而不能尽兴!”
“哈哈...”上阳卫君笑出眼泪,屈辱愤恨又绝望。任凭娟秀将几尺白绫,环上自己的脖颈。喃喃唤道:“处月明泾!这就是你给卫君的报复!”
“走!姐姐!”
后退数步,恭敬地福福身,馨儿转身出了寝殿。没多久,待那凄惨的嚎叫归于平静,她安心地笑了。
...
床榻上的祖冬儿,硬着头皮伸过手腕,心中如鼓鸣颤动。名医搭脉不仅假孕被拆穿,还有诬陷中宫罪名等着自己。她双目一闭,听天由命。
不经多久,徐医长收回妙手,摇着头收了诊垫。起身向处月明泾报道:“丽夫人如当初公主一般,是食了堕胎的送子红所致!”
“堕胎?”祖冬儿喃喃重复。
“不同的是,公主经小人及时行针,阻止毒物下行,并未伤及母体。而夫人宫体损伤颇深,若想再孕,恕小人医技不精,回天乏力!”
“啊~”祖冬儿恍然大悟,双重打击下情绪失控,双手抓挠着脸颊,惊恐尖叫。
这状况吓呆了在场的人,处月明泾上前搂抱安慰,心中对上阳卫君更加愤恨。“本王会为你做主,汇聚天下名医,也要将你医好!”
在男人怀中,祖冬儿向四周射出冷冽的目光,寻找着那歹毒的女子。处月林夕随她的目光环顾,才发现馨儿不在。她与丁克耳语几句后,那丁克得令后悄悄离去。
没逮到罪魁祸首,祖冬儿便将冲天怨气,不管不顾地撒向处月林夕。“是你!是你们串通一气,骗我食下送子红!害我无法再孕!”自己竟蠢笨至扼杀自己的孩儿,心中负罪愧歉又化为呼天抢地的痛哭。“啊~我的孩子啊!”
那情形,让不知内情之人,触动心弦同情落泪。虽与自己无关,但想起自己的孩儿,她此刻的悲伤欲绝,让处月林夕欣慰至极。不顾处月明泾向自己投来的怨责目光,冷笑嘲讽:“你倒说说我们是如何骗你?不是你亲手购得送子红,亲手熬煮又亲口喝下的吗?”
“放肆!住口!”处月明泾气得发抖。“来人...将公主送回青府,没有本王命,不许入宫!”
得令后侍卫们,在父女两方间为难不已,王命不敢不听,但长公主面前亦不敢造次,皆呆愣着无所行动。
“王…主!”祖冬儿更哭的像个泪人。“您一定为冬儿做主,为我们的孩子做主。”
冷眼望着那是非不分的男人,有失望亦有哀伤,处月林夕努力遏止委屈的泪水。
女儿戚然的表情,许是触动了处月明泾深处的愧疚,而拉回丝理智。嘴上虽仍是斥责,但语气已然稍稍转缓:“本王说过,不管处月氏再添几人,天下之主都将会是你的!阳氏行此逆为何还要纵然?”
“父王听信她一人之言,便将母后与夕儿定罪?”她苦笑一番,好像明白了大月在他手中,为何会差些消亡。“敢问父王,要刑部律法何用?”
“莫再说了!”处月明泾抬臂阻止。“先回去!本王会亲自调查清楚!”
当初不忍他伤神,甘愿自吞苦水,对祖冬儿步步退让。现在看来,自己的孝与善倒成了罪魁祸首。若非如此,父女情份或许并不会像此刻淡薄。亦终于明白,‘不忍’二字,在王家是最大的忌讳!处月林夕不愿再费力遮掩,悠悠回道:“再您调查之前,请容夕儿放肆与任性一回,许能助您看清!而后,任由父王处置!”
而祖冬儿并不傻,听了她的话,万分后悔将她惹恼。收起方才肆意的泄愤,柔弱地向男人说道:“冬儿好累,想歇息!”
当然,处月林夕定不容她闪躲,抢在父亲前头质问:“梁燕与阿莫已落网,在刑部大牢关押,丽夫人知晓吗?”
“梁燕、阿莫?”祖冬儿重复着似真亦假的话语。
“没错!”处月林夕坦漏恶狠,厉声继续:“从前你作的恶,我不忍父王劳心伤神,皆替你瞒下。本不想再追责,而现在我与母后蒙冤,非要辨明黑白不可!再问你一遍,是母后毒害与你吗?”
身子不由震颤,祖冬儿深感骑虎难下,支支吾吾久久不敢作答。突感身子一凉,抬头望着已松开臂膀的男子。像处月明泾这般怀疑一切的人,这话入了耳,便疑惑入心。他缓缓收起怜爱,狐疑地问:“从前何事?是不是王后害你?你为何不答?”
“我...王主...”
许是急火攻心,祖冬儿在塌上坐卧不安,似寻找着什么。此时,丁克与赵计进慌忙来报,表情凝重望向处月林夕。
“禀王主,月眠宫后主自尽了!”
“你说什么?”处月林夕不敢置信。
“末将晚了一步!”赵计进十分愧疚。“末将赶到时,便望见后主悬于房梁,待救下后即没了气息。”
“母后不会的!是有人谋害!”处月林夕咬牙切齿。“馨儿,馨儿呢?”
“馨儿在!”她踏进寝殿门槛,柔柔回道:“公主,馨儿一直在外守着!”
她的出现,让处月林夕迷茫,只得寄希望与塌上女子。她奔到床边,摇晃着那像似失了魂的女子。“祖冬儿,你说,为何陷害母后?谁指使你的?你的孩儿是谁所害?”
“指使?孩儿?”祖冬儿一遍遍重复,突然望见了馨儿的身影。她瞪大了双目,却说不出一句话语,万般惊恐地蜷缩在墙角,仿佛那是吃人的猛兽。
彻底崩溃的处月林夕,对着那她发泄愤恨:“你也知道失去孩儿的痛苦?那我的孩子呢?你与梁燕勾结,用送子红杀了我的孩儿。为了避我寻仇,又钻入寝宫得到父王庇佑!为何你不知悔改?为何又害母后冤死?“
“不是我,是她...她!”祖冬儿双手捂耳,直指帐外。她又抱起身边锦枕,像似寻到了遗失的珍宝。“哈哈…孩儿,我的孩儿!王主,快看是我们的孩子,您看看呐,嗷嗷…乖孩儿不哭!”
“冬儿?”处月明泾很是吃惊。
“王主,您给孩儿取个名字?”祖冬儿举着枕头,披头散发已然入魔。
没空管那女子,处月林夕任性下令:“去将她身边的娟秀抓来!我不能让母后喊冤死去!
“回公主!”丁克又报了另一桩。“娟秀在丽宫外,服毒自尽了!“
“定是刁奴为主子献上计谋,陷害王后。又觉事发,才畏罪服毒了断。”不急不躁的馨儿,平静说道。
“馨儿!“处月林夕恨不得将那女子生吞活剥,转过头又去逼问祖冬儿:“祖冬儿,到底是谁唆使你?”
“青将军?”看到处月林夕逼近的脸,疯癫的祖冬儿跪在榻上,哀求:“公主,冬儿只愿做妾,求您不要阻挠…”
“疯了!”怕她的疯语又埋下隐患,慌忙阻断:“你疯了!”
好在处月明泾并未听得仔细,他叹息摇头,似放弃了那女子。“夕儿,父王对不住你母后,她的后事,本王定会给她荣光!”
“呵呵...”轻笑的处月林夕,是满眼怨恨:“真是王恩浩荡!夕儿想问问父王,我的母亲,上阳卫兰...”
“微臣参见王主!”青木云适时冲进寝殿,打断她的话语。“公主夜深入宫,微臣放心不下,陪伴前来。后主仙逝,请王主节哀,保重御体要紧!”
“带夕儿回去!”处月明泾浮上悲伤。“阙儿不在,劳烦爱卿照看王儿!”
“应该的!”
“夕儿,歹人自裁,冬儿疯了算是已得惩罚,也算告慰卫君在天之灵!”
男人脸上的悲哀,让她尤觉可笑,鄙夷充斥心肝。她又望向淡定的馨儿,目光停在那渐粗的腰肢,微微一笑:“看我都忘了!请徐医长,顺便给馨夫人诊诊脉!”
“不用麻烦名医了!”馨儿小心地向处月明泾伏叩。“禀王主,馨儿这几日反胃嗜酸,经太医诊脉说,馨儿已有三月身孕。”
“是吗?哈哈...为何如此粗心?”处月明泾终见笑颜。“上天待处月氏不薄!”
“恭喜王主!有失亦有得,实乃上天眷顾!”青木云恭贺。
“嗯!本王乏了,夕儿跟你爹爹回去!”
随众人拜别声,处月明泾携馨儿欣然离去,将那一死一疯抛诸脑后,这许是对帝王无情最好的写照。
上阳卫君孤独地躺在寝殿,像似安睡。处月林夕跪在塌前,泪如泉涌。
“您此生皆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与母亲一般可怜!是恶是善,夕儿不问!但您的爱,夕儿记下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